“先生,这边请,您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陈全跟着这人朝里走了一段路,绕过几道弯,沿途遍布翠竹,环境优雅安静,微风轻拂,耳边沙沙作响。
在一道门前停下,服务生转头对陈全轻轻示意,然后默默退开。
十分训练有素。
正当陈全暗下思索时,里边儿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
“陈先生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
见磨蹭不过去,陈全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现实只剩绝望、黑暗,被生活逼到穷途末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从三天前答应见面起,陈全在脑海里勾勒过无数可能的场景,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是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约他见面的是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大概六十上下,身体干瘦,精神矍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老先生动作娴熟的给陈全煮茶、倒茶,邀陈全一道品茶。
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缓下来。
今天俩人见面的目的都很明确,实在无需多说什么场面话。
“陈先生不要紧张,鄙人今天约陈先生见面,是想给陈先生看一份资料。”说着,他把手边的文件夹递给对面的陈全。
陈全惴惴不安地翻开文件夹,看不太懂,他越朝后翻越惊异,直至最后一页时,已经浑身发僵,双目呆滞。
老先生开口:“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陈先生只需顺利产下陆先生的孩子,日后相应的自然会得到一笔丰厚报酬。”
陈全没反应,一动不动。
是被内容震住了吗?这很正常。
活了二十三年,陈全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女人……
陈全慢慢抬头,慢慢开口:“我……内什么,能问一下,这陆先生是个女人吗?”
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女人!他平时虽然神经粗了点,但起码不会弄错自己的性别!自己是男人,那就只能是内什么“陆先生”是女人了,否则怎么会有生孩子这种荒诞说法。
第6章 真假阴阳
老先生眼皮跳了跳,眼神尖利:“陈先生真是幽默。我也很理解陈先生此刻的心情。”
“陈先生,世上阴阳人确实稀少,甚至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听过。鄙人今日既然能约陈先生前来说这些话,自然是有十足把握。”
陈全双手无意识拽紧,恍然已经回神,脸色发白:“抱歉,我知道,这就是人妖。”泰国人妖,是闻名世界的“宠物”。
自己是人妖?呵呵……非男非女的人妖……
陈全不愿相信。
老先生并不能体会陈全此刻内心的滔天巨浪,只是道:“人妖和阴阳人是不同的。人妖可以说是通过手术和服用雌激素发育的变态男性,虽仍然是‘男人’,但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阴阳人不同,阴阳人是天生的雌雄同体人。”
在医学上,阴阳人是胚胎发育期间分化异常导致的两/性畸形,这其实是一种先天性疾病。
“鄙人已经和陈先生说过,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只有阴阳人才有可能怀孕生育。”
“你们可以找女人!”要孩子?女人才应该是生孩子的那个不是吗?退一万步说,现在不是还有那什么试管婴儿、代孕吗?为什么要是他?!陈全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看着压抑着歇斯底里的男人,老先生再次上下打量一遍对面的年轻人,身躯修长挺拔,虽然称不上粗犷伟岸,但绝不纤细。从外边看,并非雌雄莫辩,在他身上也找不到半分女人的那份轻盈、娇媚。这是一个健朗帅气的男青年,十足十的男人。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阴阳人。
“陈先生家里出事,这也并非你我所愿,只是如今面前既然有这个机会,陈先生又为何要犹豫?鄙人并非有意为难陈先生,这只是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不仅能解陈先生的燃眉之急,而且陈先生事后也会得到一笔丰厚报酬?”一步步紧逼,一步步利诱,不会有半点仁慈同情,一点点摧残人类心底那层薄薄的顽固,直到土崩瓦解,举手投降。
陈全此刻的内心十分混乱挣扎,脑袋里像是有两道来自天堂地狱的声音在撕扯着他。天使说,答应吧,那是你父亲,你最亲的亲人,你要救他,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有了这钱你那危在旦夕的父亲就有救了,答应吧答应吧……恶魔说,少天真了,你以为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难道还真相信自己是什么“阴阳人”?能像女人那样怀孕生子?这人就是一个趁火打劫的骗子,骗财骗色……
……
陈全独自开着车,行驶在蓉城蜿蜒长长的路上,霓虹忽明忽暗,跳动着薄光。不时与身旁的车身擦身而过,瞬间淹没于火柴盒子大小的车流中。
如此微小、渺茫。
陈全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如同握着开启天堂与地狱的钥匙,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瞳膜上映着跳动的光火,五彩缤纷。
那是他的童年时光,是被小心保存在内心深处弥足珍贵的温暖……
陈志华的头痛病三番五次的复发,每次都痛不欲生,恨不得拿刀狠狠劈开,剜出里面的毒瘤再狠狠地踩至脚底下,让它再也不能嚣张。
外面的欠债还没还清,家里也没钱了,交不出住院费,更别说医药费,医院是肯定不会收他们。有钱看病,没钱等死,医院不是慈善机构。
陈家只能把陈志华从医院接回来,在家调养,抑或等死。医院不开药,陈家只能去镇上诊所买镇痛药。普通镇痛药已经不管用了,医生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在注射吗啡,这是一种毒品,弊大于利,不能多用,要是这个都不管用了,你们就准备后事吧。
有一次,陈志华在清醒时对蒋云英说,英子,对不起,放手吧。
他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患癌症的大多数人,其实并非能完全感受这个病最后如何如何,因为很多人根本就熬不到那个时候,在此之前,已经被活活折磨死了。
其实痛入骨髓的又何止陈志华一人。尽管我们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们骨肉相连,血脉至亲,是家人,你痛,我们更痛。
……
……
贺琛林最近感觉有些郁闷,拨了拨眼镜,深深叹息一声。
一旁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女孩悄悄抬眼,见窗前那人正单手背后,仰头四十五度作忧郁状,英俊帅气,不由咽了咽口水。
“贺主任是有什么心事吗?”
贺琛林忧郁转头,又忧郁开口:“小姚,我心口痛。”说着,还拿双手捧胸,作西施捧胸状。
小姚姑娘再咽口水,斟酌开口:“贺主任为什么会心痛啊?”
贺琛林白了小姚姑娘一眼,一副怎么连这都不懂的无语表情,小姚姑娘受到贺主任的暗示,当即福至心灵:“是因为彦先生不在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姚觉得自己在说出某人名字的时候,眼前贺主任浑身的气场都不对了,若是放在动漫里面,能看见贺主任身后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别跟老子提他!”贺琛林咬牙切齿。
果然猜中了……小姚抹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每次提到彦先生,贺主任总会炸,屡试不爽。
“那个……”主任办公室门口探进一颗小脑袋,显然是感受到某人的火气,有些小心开口,“主任,您约的客人到了。”
这里是蓉城最大的医院,锦华医院。
过去陈全只听说过这里,并未来过,亦不了解锦华。比如这里并非完全像外人所知的那样只是医院,它其实还是一个研究基地。
“陆管家,小贺等您很久啦。”贺琛林来到接待室,笑眯眯的打招呼。
陆管家干瘦的面皮扯出波纹:“小贺,好久不见了,最近都不见你来家里,就我一老头子,孤零零的。”
贺琛林:“这不是医院里忙呢,空了我一定去!东棠和小晞没在家陪您呢?”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先生总是太忙,哪有空闲陪我这老头子,倒是陆晞那小子,都大半年没回国了,也不知道他在国外瞎搞什么,以后碰见你给我说说他。”陆晞是陆管家的儿子。
“哈哈,这我可不敢,小晞最听东棠的,让东棠说说。”贺琛林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揣着恶作剧的心态,陆东棠那人,你能让他多说一句话都是你的能耐,实在难以想象他失控破口大骂的的情形。他不会责骂你,只会灭了你,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陆氏集团,是一个传奇。陆氏集团的东家陆东棠,更是一个奇迹。陆先生这三个字,饱含的不仅仅是尊敬,更多的是一种威望,一种敬畏,是一道禁门。陆先生的心思最好不要猜,这是大家的共识。
陈全沉默地在一旁听着俩人的闲谈,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没心情。
“就是这位?”何时谈话扯到自己身上,陈全回了神,继续沉默。
贺琛林绕着陈全走了一圈,明亮的眼神像X光一样扫射至身上,肆无忌惮,让陈全感到非常不自在。
“对,”陆管家朝陈全这边点点头,说,“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