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总是这样的，有些人无所理由地善良，有些人无所里有地作恶。
这不在于你们之间是否存在于亲缘关系，有些血缘单薄如纸，一戳就破，比外人砍你几刀，更痛，痛得深入骨髓。
牧余犹记得他爷爷曾经摸着他的头，跟他难得温情地说话。不，也许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只是恰巧他爷爷身边只有他一个听众。
牧爷爷说，有些事情不可强求的。就像花要枯萎了，天要下雨了，你跪着求也是没用的。它自然而然地就要去那里，你呢，一开始就跟它岔了道了。
牧余当时想，我才不去求呢，反正这天底下的花多了，我何必求哪一朵。下雨也不干我的事，下雨天正适合睡觉，谁也别来吵我，我还要谢谢老天呢。
牧爷爷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对牛弹了琴，一脚把他踹开了。
骂道：“滚去练字！”
牧余是不明白，当时不明白，如今越发糊涂了。
因为早上的事，一整天牧余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但系统的直播时间还是不能更改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周长带着小石磊在直播间露脸。对于这家伙能见到真人主播和萌萌哒的小正太，观众完全沉浸在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里，于是对周长一头大花毛报以了十二万分的恶意。
光【想买一支姨妈红】和【你是我的小甜甜】开嘲讽就让周长伤心到褪色，而【秋风起山城】的教主插刀模式更让周长泪眼汪汪，【小天使】和【5V5昨天没睡好】这两位老粉的暴击彻底把周长鄙视到生命的最初——单细胞生物。
牧余暗暗替他抹一把辛酸泪。
拿着手机，牧余摸到微博，围观了一发粉丝们对周长和他的自拍照的羡慕嫉妒恨。脑洞破出天际的回复里，不少的表情包都是牧余和周长的截屏，伴随着“令人智熄的操作”、“对啊，我本来就是一个傻子”等新鲜出炉。
每天都有那么一些人愿意为了你的小事分出时间来关注。不看那些无脑的黑子，剩下的关怀和调侃足够牧余一遍遍地回味。
退出微博，点进微信里，和谢晏的聊天记录排在第一个。
——晏哥，我和小家伙到X市了。
——嗯，需要我安排人接吗？
他有一阵没回话，正是和那个让他想起来就恶心的二伯对峙的时候。牧余转了身，背靠着阳台边沿，透过阳台玻璃，看着里面安静睡着的小石磊。
——没事，我已经坐上周长的车啦。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和他说好了去他家住几天，拜访一下他老师王老先生。
——嗯，到了跟我说。
——好O(∩_∩)O~
——到了，晏哥，周长人特别好，他家房子也挺干净的，也有厨房，床也挺大的，你放心。
——晏哥，我一会儿直播，你会看吗？
谢晏没回。但牧余直播的时候，黄金色带钻石的号明晃晃地挂着，时不时刷个深水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牧余轻轻摸了摸那人的头像。
一个晏字。
点大图，只能看到显然的晏字，谁也不会特意去看右下角模糊的几笔轮廓。
一条小小的鱼。
看着那条小鱼，牧余一时意识有些迷离，等回过神来，手机已经被他贴在耳朵上，而耳中竟然传来嘟嘟嘟声。
牧余一惊，赶忙拿下手机一看，只见上面明晃晃的“谢晏”两个字，而底下，“等待对方接听”加六个点点。吓了一跳，刚要挂断，就听到一声平淡的“喂。”
“晏哥……是我。”牧余不敢再挂断，犹豫着放到了耳朵边。
对面的呼吸很绵长又似乎很炙热，让牧余一瞬间就回到之前的那个晚上，那个谢晏低沉地问他“想我了吗”的夜里。
“没睡？”
“没有，”牧余连忙道，“晏哥，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谢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小鱼。”
呼吸一窒，牧余意识到谢晏叫的不是现在的小余，而是四年前的那个还会在谢晏面前笑笑闹闹的小鱼。
“你知道我怎么对待打扰我的人吗？”
牧余不知道，只是被他突然冷淡的语气吓到了。
谢晏也不等他说话，声音无比地平静，“滚远点。你希望我这样对你说吗？”
“我……”
“我很后悔，小鱼，有那么几回，我已经找到了你的踪迹。可是我没有顺着那条线继续找下去，我以为，你有一天会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牧余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
“我失去你四年了。”
“我……我，对不起。”牧余声音颤抖。
谢晏的咄咄逼人，让他感觉心跳几乎都要停了。从两人再次见面，他心里隐隐总有一种晏哥压抑着怒火的感觉，他只是恐惧着畏缩着，害怕这座火山什么时候就爆发了，将他瞬间蒸发掉。
可此刻……
应该是此刻吗？怎么这么快？这么突然？
牧余的牙齿碰着嘴唇，有些哆嗦。
“小鱼”，谢晏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除了对不起，你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什么……”
“机场。”
果然。
牧余的心一抖，他早该想到，谢晏说过，他想知道的一定会知道。
下午，晏哥还在直播间出现了。
或许，一直在等着自己跟他抱怨诉苦吧。
“晏哥，”牧余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生气我对你客气，生气我瞒着你……对不对？”
他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很多东西，不倾诉、不讨好，不向外人示弱。
只是曾经，晏哥绝对不是他所划分的外人。
“不，”谢晏静静道，“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我了。”
“不是，”牧余立刻反驳，又小声重复一遍，“不是这样的。”
“那……”
“你是晏哥，是我的晏哥，是……独一无二的人。”牧余喃喃着。
一片静谧。
气氛似乎突然缓和下来。
两人沉默着，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都被牧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带进一种情绪里。
许久，谢晏才轻声地温柔地说：“小鱼，我很想你。”
“我，我也……想你。”终于说出口了，脸上的血管似乎都暴起冲血了，牧余觉得自己很渴，嗓子干哑地，身体内的血液也都蒸干了。
对面轻轻的一个笑。
有些宠爱，又有些撩人。
牧余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问：“晏哥，你是不是让人去机场接我了？”
“嗯，”刚才的那些狠厉的语气都如潮水般褪去了，只留下一片金黄的柔软的沙滩和轻柔的海风，“那个周长，靠不住。”
牧余不由为周长点个蜡，“所以，你都看到了？”他在脑子里想着当时在他们周围的人，除了他们好像就只有那个英俊的警察了。
“没有，等你告诉我。”
“哦，”牧余撇撇嘴，他才不相信，他现在严重怀疑那个警察是谢晏的眼线，虽然这怎么想怎么荒诞，“那个男人是我二伯。”
“二伯？”
“嗯，叫牧康成。”牧余不由冷笑。
“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个人。”
“对，因为我不想说他，他就是个人渣。”
牧余在谢晏的询问下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这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那个男人，用畜生也许更为合适。他低声向谢晏讲述着牧康成曾经造的那些孽，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起那个男人。
他并不激动地，也并不流畅地，讲述着。
几乎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
“出来开门。”
“什么？”
“我在门外。”
牧余惊得差点握不住手机，连忙拉开阳台门，蹑手蹑脚地穿过卧室和客厅，摸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打开周长家的大门。
夏日沸腾的热风扑面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暗黑的眼睛在深夜注视着他，然后，扯住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晏哥？！”
第29章 第29章
牧余一脸懵逼地被谢晏抱了许久，才终于醒过神来，连忙把他拉进屋里。朝周长那屋望了一眼，嗯，没啥动静。然后拽着谢晏进了客房，等阳台的门轻轻地拉上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晏哥，你怎了来了？”其实他还想问，怎么大半夜地摸到周长家来了……
谢晏看他一眼，“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出机场。”
“……好巧。”所以这是一下飞机，就奔着周长家来了。牧余有些莫名的窘迫。
“过来。”谢晏伸手，“给我抱抱。”
“我……有点热。”牧余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后的微汗。可不是热，这可是7月下旬了，空气里都弥漫着那种焦灼，更别说还裹着衣服的人体了。
尽管这么说着，牧余还是上前一步，靠在了谢晏身上。
真要说的话，他们拥抱起来还挺熟练。毕竟四年前，他们的关系可比现在要亲密多了。
“长高了。”谢晏比量了一下他头顶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