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布了一个天大的局,把这些看似不相干的拉入了一场残酷的游戏。
其实游戏本可以设置得更残酷一点的,她常常产生这样的欲望,不过游戏里总有一个满脸衰像的男人处处刷着存在感,分散她的注意力,最终以时不时调戏他几下收场。嗯,她还没忍住玩心,给自己按了一个前女友的身份,再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有趣极了。
孙萌想,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和自己差不多悲惨的人,那一定是非这个人莫属了吧。
被不相干的人毁了生活,从天堂一瞬间堕入地狱,家破人亡,却复仇无门,一腔恨意憋了二十年,最后却把自己搭了进去,这样想来,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再惨上几分呢。
可是就这么一个看着凄惨又弱小的人,竟然还在挣扎着求生。
他很倒霉,很好欺负,看着隐忍怯懦,其实却很坚韧,充满决心。
孙萌有时候很羡慕他,羡慕他的前方还有哪怕一丝丝的光亮,一旦抓住,就能够重新开始自己往后的人生。
放下仇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体会了,但她希望,这个叫安淳的人,能够有这个机会。
至于那个叫季凌的男人,她倒是希望他能死上个千次万次,虽然从秦北阳哪里得知他其实也是个惨到提不上裤子的人,不过这不妨碍她讨厌他,谁让他总是欺负安淳呢?
孙萌有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机会做母亲,可能在安淳身上泛滥出了母爱情节吧。
这种感觉也不错。
秦北阳的计划最终还是成功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从唤醒安淳的那天开始,他就开始变得有点急躁,虽然他总是压抑着情绪,假装成和往常一样的状态,不过她还是轻易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或许是自己成为得到“创界能力”之后,身体各项机能也跟着进化了吧,直觉变得敏锐了起来。
嗯……虽然自己只剩下一块大脑而已。不过没差,反正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各个世界里穿梭着,当然,最让她在意的,也只有这场“暗杀游戏”。
但是现在这场游戏要结束了,莫名还有点小失落呢。
最后一天,秦北阳过来的时候,身上甚至带了点酒气,这可不像平常的他,老谋深算,藏得比谁都深。
哦对,他连酒量都比一般人深了不少,这么看来,他倒是真的放肆了一回,酒气都外漏了。
孙萌调侃他,他却没回话,只是一个人在那儿傻笑。
对,没错,傻笑。这个在孙萌认知里和他八辈子打不到一边的词,此时此刻用在他身上,却无比合适。
“你中邪了?”孙萌问道。
“没有。”秦北阳回答。
“那你笑个P啊。”孙萌说道。
“今天可是我们殉情的好日子,我高兴。”秦北阳说道。
殉情?孙萌愣了愣,又把这个字反复琢磨了一下。
妈的,殉情啊。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孙萌是咋回事儿呢?就是这么回事儿。
第68章 最后的番外
季凌清醒后的第三天, 安淳再一次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电话那头李院长的声音显得十分为难:“小安啊,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 我也不想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就……再过来一趟吧。”
安淳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却没好意思拒绝,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有办法, 确实是没有办法,季凌自从醒了之后, 心理年龄直线退化到五岁以前, 并且好巧不巧,跟个刚破壳的小鸭子似的,把第一眼见到了人认成了自己的“妈妈”。
安淳就是这么倒霉,没怎么谈过恋爱, 倒是多了一个比自己还高还大的“儿子”。
季凌倒是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只要安淳在旁边,就乖得很。其实这种状态也挺好, 挺省心,安淳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于是陪床一天之后第二天安淳就没再过来,结果午饭的时候院长慌里慌张地打电话过来,说季凌在病房里赌气了一上午,也不吃饭, 几个过来哄他的小护工全被他咬伤了,本来这种情况应该联系上面,把季凌转到精神疾控中心的,可就在他们讨论的这一眨眼功夫,人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院里几波护工各个楼层后院找了半天了,也没见到他的半点踪迹,于是就想到了安淳,电话就打了过来。
安淳对这种情况是有点吃惊的,好半天没回句话,院长却又顾自解释起来:“小安啊,其实我们本来也没真想把人转走,不过这情况你一定得过来一趟啊。”
安淳心里却拐了个弯,回道:“院长,这样吧,我现在就过去,上面你该通知通知,还是得按程序办事儿不是么,也不能让你们那么为难。”
听得出李院长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安淳却强迫自己铁了铁心,他想,自己照顾了季凌那么久,也算仁至义尽了,如今人已经醒了,就该有醒了的办法,自己总不能带着季凌过一辈子吧。
那天他在心里默默地做了这个决定,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疗养院,等他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季凌已经老老实实地躺回了床上,要不是几个小护工手上的血牙印,他还以为院长那通电话是逗着自己玩儿呢。
安淳走进病房,走到床边,病床桌上放着原本放凉了又重新热好的饭菜,季凌也不看一眼,目光只放在站在一旁的安淳身上。
安淳问他:“你不饿?”
季凌不说话。
“你能不能好好的。”
季凌像是没有听懂,眼神无辜。
安淳最终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反正很快,该头疼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于是他坐到床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微微吹了吹,送到季凌嘴边。
季凌乖巧地张开嘴,十分配合地把汤咽了下去。
安淳赶到疗养院的时候,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惊了惊。一辆白色的医疗车停在病房楼的入口处,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了一个圈,似乎正在强行带走某个挣扎反抗的病人。
被带走的那个人不是季凌,当安淳忍不住凑过去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却不自觉得松了口气。然后他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到了。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院长突然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嘴里却念念道:“季凌……季凌他……”
“他怎么了?”安淳这句话刚刚问出来,就又看到,还是穿着白大褂的两个男人,正推着一把轮椅从入口出往外走,而轮椅上,坐的正是季凌。
院长这时候气才喘匀:“……季凌,他今天就要走了。”
安淳的心蓦地往下沉了沉。
他看向季凌,很意外,季凌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丝毫没有反抗和挣扎,连院长都在纳闷,说没有想到季凌会这么配合,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安淳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上面行动都向来效率都是这么高的吗?”
院长愣了一愣,才回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季凌本来又闹绝食呢,刚给你打了电话,他们后脚就来了。”
安淳“哦”了一声,没再接话。
因为那位反抗的兄弟力气实在是大,加上体质问题,不敢妄然使用镇定类药物,几个大男人按了半天也没把人弄上车,因此后面的两个白大褂只好带着季凌在一边等着。
季凌平静得有些过分,他应该是看到了安淳的,此时目光却没有和往常一样追随,却是微微垂着头,看着脚下,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将要被抛弃,摇尾乞怜也没有任何用处的小狗。
安淳突然就烦躁起来,他想,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他没有义务要照顾季凌到死,他没有错,这么做是无可厚非的。
可就算是无可厚非的,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呢?不反抗,不愤怒,不伤心,好像一切都是无所谓的。那你为什么当初却总是一副离不开我的样子呢?
安淳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季凌早已成为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以为撇清一切会比较轻松,然而现在他却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反悔的契机。
他想,只要季凌再看过来一眼,只要一眼,就再把他拾回来吧。
也许院长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也许只是无心一说:“你看季凌那样子,说不定已经给他打了镇定剂,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要去那种冷冰冰的地方,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吧,虽然咱们院接受了秦先生生前的嘱托,不过像这种情况,拖着也不是办法,小安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也不能总来看着他,这我也知道,所以啊,咱们这么做应该是正确的吧,你说呢,小安?”
院长这一通话说完,安淳脑子里却只剩下了“镇定剂”这一个词,再向季凌看过去,就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跟院长说了句抱歉,也不等院长回答,就兀自跑了过去,他看到季凌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颤抖着,两只手掌虚弱地摊在双腿上,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一些没干的水渍。他蹲下身,去看季凌的正脸,嘴唇泛白,双眼微闭,睫毛已被打湿,眼角还有若隐若现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