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瑜洲又点了一根烟,半眯着眼将枪上了膛,把脑子里乱糟糟的事清空,“放心,脏水泼多了谁心里也会怀疑打,更别说有心人了,再说这种事,没必要让他们相信,怀疑就够了,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吉宝市搅个天翻地覆,然后让神刀门滚蛋,然后把局长安排成咱们自己的人,闵航不是已经去聂苛远家了吗。”
反正他们有的是人,双管齐下不行就三管齐下,再不行就多管齐下,一个小小的神刀门加上一个条子,还不至于让厉氏望而却步。
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只有寥寥无几的几辆车飞驰而过,寒风呼啸,显的有些荒凉。
这时,一辆尾号是83的大众从新市路上开过来,车速不低,看起来有点赶,车过之处都能卷起一阵劲风。
绿灯,本是畅行无阻,车开到正十字路口一拐弯,突然,林荫街上冲出一辆大型卡车,像刹车失灵了似的,直冲大众撞上去,撞上的那一瞬间,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正从旁边穿过,巨大的碰撞声将几声枪响掩盖了。
舒瑜洲和吴超弃车,从容的钻进另外一条路上的商场里,然后像不认识似的分开走了。
舒瑜洲戴着口罩,头扎的很低,把外套脱了丢进垃圾桶旁边之后,顺着电梯进了一家高端品牌店。
这家店是于斌言经常来逛的,顺手挑了一件衣服之后,连试都没试掏出一打现金扔给店员,转身就走了。
从3号门出来的时候,舒瑜洲已经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了,身上穿的是那天厉闵航在商场给他挑的那件拼接的风衣。
双手揣进兜里,舒瑜洲正打算给吴超打个电话,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拽他的裤腿,低头一看,心里扑腾一下子,是一个小男孩儿蹲在地上,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个极不合身的黑色的破棉服,整张小脸上除了被泪水冲刷过的地方是嫩白的,其他地方都是黑乎乎的。
小男孩儿黑亮的眼仁儿将眸子里的无助和楚楚可怜无限放大,大到只看一眼就会被它沾染上一种挥不开的酸楚和不忍。
“怎么啦,找不到你妈妈啦?”这要放在以前,舒瑜洲肯定连鸟都不鸟一下的,直接就走,但现在他明知道在这逗留是不明智的,脑子里闪过一百遍催促,脚下却像是定住了一样,就是迈不开步。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舒瑜洲蹲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交警,“看到那个穿警服的叔叔没,让他带你去找妈妈。”
小家伙儿还是没动,拽着他裤腿儿的小手也没放开,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况且这小家伙瘦的可以,舒瑜洲只需要轻轻一挪腿就摆脱这个不算纠缠的纠缠了。
“哥哥……你救救我,给我点钱好不好?”舒瑜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什么?”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现在的人们为了骗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骗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能他声音有点大,小家伙本就眼里含着泪儿,这下扑嚓扑嚓的顺着那两道白白的印儿又全掉下来了。
舒瑜洲慌了,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不了别人眼泪的人,不论是谁。商场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就算是晚上,也不可能看不到门口蹲着的小孩儿,但是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多问一句的。
舒瑜洲真几把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那么多的善心,也许是感同身受吧,小时候他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时候。
人们都是这样吗,经历过的心生的是酸涩和不忍,没有经历过的心生的冷漠和嘲笑?
舒瑜洲不敢轻易判定这个社会的道德观,他没有资格,可能大多数人不是吧,只是他没有碰到那个大多数人。
“小家伙,你是在这要饭的吗?”舒瑜洲双手把小家伙提起来,让他目光与自己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你跟哥哥走,哥哥去给你买点吃的,然后送你回家好吗?”
小孩儿毕竟是小孩儿,听到舒瑜洲的话,无助的眼睛里一丝惊喜闪了出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舒瑜洲庆幸自己从那一万块钱里抽出了十几张,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来,在小男孩儿面前晃了晃。
小家伙儿得到肯定的答案,顿时破涕为笑了,小黑手擦了擦眼泪,本来还有两行白印儿的小脸儿,一下全成花的了。
这地方不能待的太久了,舒瑜洲也不怕别人说他拐孩子的,直接抱起来走了,就算是拐孩子的,看这样也没人搭理。
小男孩家里的地址说的还算清楚,拐了两道街,穿进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面,舒瑜洲打量了一下,比他家以前住的小区还破,来点儿劲风估计就倒了。
“哥哥你会给我钱吗?”小家伙冰凉的小手儿被舒瑜洲攥着,一边走还一边抬着头问着,声音不像刚才那样怯生生的了,但还是软糯的像小猫似的。
舒瑜洲步子放的很慢,是为了让小家伙儿跟上自己,再次清楚的听到这句话,他的脚步更慢了,最后停下来低头对上小家伙渴望的眼神儿,有些震惊,“是谁让你去那给别人要钱的?”
“是隔壁的阿姨告诉我的,她让我去那里等着,说会有人给我钱的,有了钱我和爸爸就能吃上饭了。”欢快甜腻的声音听的舒瑜洲心里一阵扎得慌的难受。
四五岁的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吧,学校老师不都教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跟着陌生人走之类的吗?就算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吗?
凭着孩子的几句话,舒瑜洲也没心思想象他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了,进了单元楼里,直接又把人抱起来了。
拐到四楼的时候,舒瑜洲就听到楼上有说话的声音了,尖声尖气的,“你儿子去哪了我怎么知道,有本事往家找男人,没本事找儿子啊!”
“爸爸……”上到五楼,小家伙从舒瑜洲怀里挣脱出来,带着哭腔冲着跪在地上的男的跑过去。
“布丁!”男人紧紧的搂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人儿,本就通红的两眼直接掉下泪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铮铮傲骨的话后面还有一句柔情穿肠的只是未到伤心处,舒瑜洲哭过,是痛到心里千疮百孔却又无可奈何的不得不面对时哭的,是内疚自责到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不得不放手时哭的。
这个男人的眼泪,双目通红时是担惊害怕,眼泪夺眶而出时是喜极而泣了,舒瑜洲看的出来,却从未体会过,他的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找不回来了。
扫过那个男的全身,尤其是两个裤管里空空如也的半条腿,还有搂着小家伙的一只胳膊,舒瑜洲隐约能猜出来小家伙儿为什么说有了钱,他和爸爸就吃上饭了。
而本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男人的女的,不太友善的目光朝舒瑜洲望过来了,这恐怕就是小家伙嘴里的那位隔壁阿姨了,也就是小家伙出现在商场门口的始作俑者。
“布丁,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你出去乱跑吗,万一坏人把你带走了,你以后永远都见不到爸爸了怎么办!”
男人的暴喝声让刚止住哭声时间不长的布丁又哭了,但不是哇哇的哭,就只是眼泪往下流,委屈的低着头,看得出在忍着,“对不起爸爸,我没有乱跑,是阿姨告诉我说去那等着有人给我钱,然后爸爸就有饭吃了,这个哥哥说会给我钱。”
舒瑜洲的目光从那个脸上有些挂不住的中年妇女身上收回来,连忙冲那个脸色不太友善的男的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把小家伙送回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有钱人真是爱装冤大头!”中年妇女说完,紧接着就是咣当一声关门的声音。
男人一手抓着儿子,表情很是谨慎,好像怕舒瑜洲随时把孩子抢走似的,然后冲着他狠狠的磕了个头,后者一慌神儿,连忙扶住他,“唉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看天儿冷呵呵的,顺道把小家伙儿送回来而已。”
“我家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感谢你的,没钱,家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能给你磕头了。”他的身子弯了一半儿,舒瑜洲没松开,他也没直起来。
男人的警惕性依旧很高,不知道是因为孩子还是本能,舒瑜洲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好像大一点。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有的不是嘴里说着的感谢,而是和舒瑜洲一样的打量和揣测。
“我不需要你磕头,但以后让你儿子出门之前,最起码要告诉他一些常识,这种让你磕头的机会并不会经常有。”舒瑜洲松开那个男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同情,反倒是责备的意味儿很浓。
他不敢说以后别让孩子一个人出门了,因为这个男的看起来能出门的几率更不大。
从那人诧异的目光中,舒瑜洲从兜里拿出那几张百元票,递到小家伙儿面前,“布丁是吧,来,这些钱给你,以后不要……”
楼下突然传来的大声嚷嚷把舒瑜洲后面的话全都盖住了,看到布丁突然往男人怀里钻,他神情一怔,刚要问什么,那个男的突然压低声音,焦急催促着,手上直接把布丁推开了,“布丁,快回屋里,躲进柜里,千万别出来!你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