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猛然跌落在手下的纸张上,碎了一片。林岸一愣,对着那滴泪望了片刻,恍惚的回手抚上脸颊,摸到了一手湿润的冰冷。
他收回手,继续往下翻,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急急忙忙,一目十行的迫切希望能看到最后,他想知道林潮白把自已生切活剥的剖析后得出的原因,他想知道是怎样的缘由让他拥有了这样光怪陆离而又恐怖万分的自我。
他想知道是什么摧毁了他。
然而直到最后一页,他才找到一段简短的描述,大抵是在分析过自已的家族遗传病史和自身的一系列检查报告之后,没有证据表明这是由于基因组合、大脑连接等器质性原因造成的,推测可能是后天环境影响所致。
他愣愣的盯着后天环境这个简单到近乎儿戏的结论,看着看着,那四个字突然变得极其陌生,无意义的横竖勾捺堆砌着,他一个都不认识了。
他把文件夹合上,仰面躺倒在床上,脑海中蓦地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的情景,他的妈妈温柔贤惠,林潮白的爸爸清俊帅气,唯有林潮白漠然而苍白无色,像一片暗淡飘忽的影子。
他在遇见他之前就已经经历过那些足以毁灭他的黑暗了吗?
林潮白爸爸温柔的笑脸突兀的闯进他脑海,他突然间不忍心想,林潮白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岸看完林潮白血淋淋的自我分析之后,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他一如既往的对林潮白冷面以对,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林潮白外出上班的时候,魏简再度登门拜访。
“你要的东西。”她把手里的一个档案袋扔到林岸身上,转身就洗劫了林潮白家的冰箱。
还没有扔掉拐杖的林岸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沙发上,当即就利落干净的拆开了档案袋,埋头读了起来。
那是一份详细的人物档案,林潮白冷定且深沉的眼从照片一栏处凝望着他,望的他心头发冷。他匆忙的扫过最开始千篇一律的人物背景资料介绍,透过大段大段的文字描述,窥探到了林潮白那阴暗到几乎令人窒息的过往。
这份档案的信息并不多,不到十张纸,但是林岸却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
对于亲历者来说,人这一生漫长而曲折,冗长的时间和分分秒秒充斥了生活的情感经历给生命造成了过于厚重的假象,就仿佛这一生用多少笔墨都书之不尽。其实并不尽然,再坎坷复杂曲折的人生归根结底都不过是由披上了各色外衣的开始发展终结粉墨登场饰演的一出出戏,剔除了当事人千篇一律乱七八糟的感情之后,都不过只剩下寥寥几笔大同小异的故事罢了,形形色//色繁杂不堪的其实只是当事者的内心波澜而已。
林潮白二十多年的人生路程被私家侦探抽丝剥茧后,只剩下区区几页纸,就将林潮白自出生以降的所有信息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以一种公事公办的简洁和利落将林潮白这小半辈子呈现在林岸面前。
资料里的林潮白在少年时便是个突出的孩子,成绩优异,乖巧听话,尊师重道,聪明早慧,正是那种让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然而好孩子林潮白却并不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他沉默寡言,鲜少主动同别人交流接触,小小的年纪便已将自已隔绝到了世界之外。
林潮白的原生家庭异常的糟糕,他父母不和,长期的争吵和暴力充斥了他的童年,争锋相对的父母,在每次激烈的纠纷过后都会将所有的怨毒和不甘尽数倾泻到他身上,疼痛、伤痕和毫无缘由的憎恨交织构成他的少年时期,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他长期抑郁的母亲跳楼自杀,父亲再续。这漫长的折磨变成了长剑阉割了他所有的本该正常发展的心理,将他钉死在残缺的祭坛上,不得超生。
在此之前,林岸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探究林潮白的过往,他认知中的大哥一直都是如此的优秀夺目,他总以为像林潮白这样的精英一定是那种从小就自信自律、有明确目标和梦想又具有强大的执行力,他们认真且执着的走在自已选定的道路上,从始至终都像精英一样活着。
一直以来,他都自顾自的把林潮白放在一个和他不同的位置上,划归在两个相异的阵营里,却从不曾料到在他想象之外的林潮白会是这样一个人。
他自私、冷漠、残忍而又冷定,他超越了林岸对正常人类的认识,像一个颇具威胁性的异物窥视着他,让他每每想到都要忍不住心惊肉跳。
在这个世界上,人之所以能有别于野兽,全赖于理性和感性的完美融合,人或许有阴暗之处但总归不能越过世俗的那条线,越线者会被内心深处的极端深渊所统治,异于常人。这种明明属于人类却又迥异于人类的变异者会让人本能的感到抗拒和威胁。
林岸不止一次的回想不久前那生死一瞬,他本能的厌恶、恐惧、排斥这种迥然于常人的人。
是人却非人,最熟悉却也最陌生。
第47章 四十七章:进退维谷
林岸攥着手中薄薄的几页报告,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朝后仰倒在沙发上,将那份报告盖在了脸上。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胳膊上包裹的石膏上,又一寸寸的向上蔓延。一种无力的悲哀慢慢的浸满了他,他突然觉得疲倦而沧桑,心里的悲哀像满盈却又平静无波的湖,似乎动上一动,就要从身体中溢出来了。
“你准备怎么办?”魏简站在窗户边上,寥寥几缕残阳从她脸上慢慢跋涉而过,留下淡淡的一抹阴影掩住了她的表情。
“不知道。”林岸微微动了一下,脸上的报告轻轻的滑下来,落在他胸前。
“你不报警?”
林岸再度沉默。
“那你会离开他吗?”魏简的声音幽幽的。
天边的斜阳渐渐熄灭下去,天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似乎要把一切拢入黑暗里。
林岸缓缓的用手抱着头,声音低低的,近乎呢喃:“他杀了小倩......”
“那你是要离开他么?”最后一缕光线倏然从地平线消失,风带着暗夜特有的凉意扑进室内,就连魏简的声音都似乎沾染了几分萧索的寒意。
“我......”林岸喃喃:“我不知道。”
魏简微微的抬头转身望向窗外盛大而来的夜色,脸上是一片朦胧的茫然。
“我真不知道,我真的......”林岸的声音在昬蒙一片的夜色中微微哽咽起来,他抬手覆上自已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该拿他怎么办?这段时间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报警吗?冷面无私的把这样的林潮白送进监狱或者精神病院?他做不到。放过他么?那小倩又怎么办?
他也想过干脆不去管这一切,自已悄无声息的消失,不再和林潮白有任何联系,像缩头乌龟一样逃避一切,但是如今他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又怎么忍心把林潮白一个人再度抛弃在荒凉人世。
林潮白就像一个着了火的心头宝,让他要不得舍不得离不得也忘不得。他被林潮白逼在了一个动弹不得、进退维谷的绝境,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错的。
他的脸深深的埋在手掌中,肩头剧烈的颤抖着,死死的压制着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悲伤和痛苦。
魏简低着头看着他,眼神幽深就像沉入了一场噩梦,无法醒来。她俯瞰了半天,眼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宁静和悲哀,她走上前,俯下身,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了他,就像拥着自已记忆中小小的少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岸身体颤抖着,声音呜咽:“我没办法......”
“嗯,我知道。”魏简脸颊轻轻的贴在他头顶:“我知道。”
林潮白晚上做了很丰盛的饭菜,呼啦啦的摆了一桌。林岸这回倒是很配合,默不作声的坐在对面吃着饭。
他的手脚都好了七八成,自理已是不成问题,所以十分干脆坚决的拒绝了林潮白平日雷打不动的协助。他们俩人都不说话,四周一时极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林岸夹了一筷子菜后,突然开了口:“明天我去医院。”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平常,不悲不喜,不惊不怒的,倒有了几分林潮白的神//韵。
林潮白抬眼望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没有说话。
“然后你跟我去见一个人。”林岸不去看他,仿若无事的吃着饭。
“见谁?”林潮白始终定定的望着他。
林岸抿了抿唇,直视着他的眼:“李肇源。”魏简告诉他李肇源是国际上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是这一领域的泰山北斗。
林潮白的眼神动了一下,片刻后接着道:“我以前在他那进行过心理咨询。”
林岸神色变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顿了顿,他才低声道:“那不正好么。”
“有病就要看医生。”林岸机械般嚼着口中的饭,味同嚼蜡。最后他索性不再装了,放下碗筷:“把病治好。”
林潮白凝望着他,漆黑的目光折射进了灯光,明晃晃的看不清晰:“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这种病极有可能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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