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文臣。”
顾元纬只看到段穹宇离开的背影。他的脊背仍然挺直,但顾元纬却觉得已经弯了。他失去了信心。
他想去追,却感到全身都疼,特别是某个部位。咬着床上的纱帐,顾元纬恨不得把它当段穹宇,咬死他。
第94章 启程
七月, 任左领军卫大将军的定国公刘民阔,任征西大将军,率领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六卫, 共二十万大军, 远征高昌。
圣人在长阳城楼上,为他们送行。太子和大将军, 带领众将士喝了酒。绣着“大辉”的旌旗迎风招展,在如蚂蚁一般的将士中, 格外鲜艳和醒目。
和其他将士一样, 段穹宇单膝跪在地上, 向圣人表达着精忠报国的忠诚、马革裹尸的勇气、不破高昌不回的信心。
是的,段穹宇虽然认为自己会死,但他坚信高昌绝对可以征服。就算没有上一世, 不知道结果,他也坚信。
大辉皇朝的强大毋庸置疑,国库充盈,民心所向。他以身为大辉皇朝国民而骄傲和自豪。
顾元纬上一世能够取得那么大的成就和地位, 除了拥立之功,还有征西取得的功绩。也是有了征西取得的功绩,他才能得到泰王的重视。
“必胜!必胜!必胜!”
震耳欲聋、排山倒海的呐喊声, 兵戈齐齐顿地的金属声,百姓挥手鼓励,使得大地都在颤抖,牢固的城墙都抖了三抖。
“必胜!”, 在此刻成为所有人的信念和目标。
段穹宇眼眶微红,这股气势势不可挡,无比强大。他感觉自己身体内,军人之魂被点燃,即使身死,也不重要了。
只要大辉能够胜利,个人的权利地位、恩怨情仇,又算得了什么?
他望着旌旗上的血红色,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鲜血染成。自己的血,能够使它更加鲜亮,也是一份成就。
打仗就意味着牺牲,能够马革裹尸还,都是一种幸运。至于身死后的荣辱,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启程,开拔!”刘民阔的声音响如洪钟。即使已经年过六旬,他依然老当益壮。在大家推诿的时刻,他毅然站了出来,承担了这份重担。
刘民阔当先掉转马头,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太子和亲兵,刘子石随扈。
穿上祖父曾经用过的铠甲,段穹宇显得意气勃发。段穹宇身为校尉,骑着疾风,带着一个营近一千人的队伍,跟着起立,开拔。
因为要过沙漠,只有少量战车,大军主要由一万重骑兵、五万轻骑兵和十四万步兵组成。步兵中有一万人负责运粮等后勤事务。
夏日炎炎,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天气,很多走关系进军营的人,刚出长安,就直嚷嚷要回家。
大将军下令,有任何拖慢行军速度的队伍,全体人员十鞭;任何有逃跑倾向的士兵,鞭五十;任何逃跑的士兵,原地处斩。
有了严令,刚开始,还没有人逃跑,但是拖慢行军速度的人,大有人在。
段穹宇一个空降的校尉,根本压不住场子。刚开始,他说不听也就不说了。
直到全营士兵挨了十鞭,包括他之内。很多人抱着自己上头有人,或者段穹宇是大将军的外孙,肯定不会出事想法的,都悔之莫及。
夏季的雨,总是特别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脸上的水必须一直抹,才能看到前方的路。
又湿又热的铠甲贴在身上,一点都不好受。但是段穹宇知道,这一切,都才开开始,最难的是穿过大辉到高昌的两千多公里沙漠。
马鸣声响起,这并不奇怪,行军路上,马蹄声、脚步声、马叫声、人声,不绝于耳。奇怪的是,疾风时不时往后面望。
段穹宇也就从疾风望去的方向,看见了闪电。闪电的背上,一个满脸漆黑、头盔遮挡大半张脸的人出现在眼前。
看到他看过去,对方状似心疼马儿,低头去抚摸长长的马鬃。
顾元纬!
段穹宇的心火热起来,雨也不烦了,甚至觉得泥土的气息也是香的。他牵着疾风往后面跑去,马蹄踏起泥水,想要看看证明自己的猜测。
顾元纬见要躲不过去了,只能干笑着抬起头来,“嗨,段校尉。”
尽管已经猜到,但段穹宇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他好想叫一声纬纬,但还是忍住了,“嗯,看好队伍,不要掉队。”
“是!”
看着顾元纬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花脸,还有一种反正都被看破了,你要看就看的神情,段穹宇觉得他像只黑白纹路的、傲娇的猫,特别可爱。
巡视一圈,段穹宇又走到了自己队伍的最前面。
晚上,安营扎寨,他让士兵将他的饭菜放进帐篷。
“哎,校尉,你今天怎么不跟大伙儿一块吃了?”
“校尉爱在哪吃在哪吃。”
“校尉,今天有酒,说给大伙儿驱驱寒,要吗?”
“嗯。”段穹宇点头。
他在营帐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了顾元纬。他正在跟营帐里擦拭宝剑,只是明显心不在焉。
“咳。”段穹宇咳了一声,见顾元纬抬起头来看他,才走过去道,“来我的帐篷。”
段穹宇说完,就出了帐篷。顾元纬归剑入鞘,连忙跟在段穹宇后面。
回到帐篷,段穹宇的营帐里,已经摆好了酒菜。段穹宇看也没看,直接抱住了顾元纬。
“傻瓜,你怎么也跟来了。”
顾元纬回抱住他,使劲掐他腰上的软肉,“不跟来,怎么报复你?”
段穹宇嘶了一声,就忍住了,张开双臂,“来吧,纬纬,随便报复。”
“我从太子那里知道,你是被李芝兰他们弄进军营的,所以不放心,就让太子把我安插进来了。”顾元纬捏了他一把脸,“再说,其他人,又怎么满足得了我?”
段穹宇心头一热,想要吻住顾元纬的唇,被躲开了。
“我没洗脸。”他指着自己的花脸,“这样你也亲得下来啊?”
“只要是你的脸,我就亲得下去。”说是这么说,段穹宇还是让人打了一盆水进来。
段穹宇摸出自己的毛巾,打湿毛巾,拧干,帮顾元纬擦脸。
顾元纬一只手捂脸,一只手挡住毛巾,“不用,我自己来。我脸这么脏,直接用手洗,不然把你毛巾弄脏了。”
“你怎么把自己的脸弄得这么脏?”段穹宇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
“我这不是担心太白,太突出了吗?”其实是因为他不想让段穹宇认出来,想要他难受久一点。
“难道不是因为怕他认出来?”段穹宇哪里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嘿嘿。”顾元纬将自己埋进了脸盆中。
洗干净之后,段穹宇发现顾元纬的脸已经被晒脱皮了,格外心疼。
“没事。男人脱点皮,算不了什么。再说,我现在可是军人了。”顾元纬道。
段穹宇拉起他的手,“吃饭吧。去把你的饭也拿过来。”
两人就着粗茶淡饭,喝了一坛子酒。酒是烈酒,顾元纬喝完之后,两颊酡红,脑部缺氧,加上地上的热气蒸腾,忍不住张着嘴巴出气。
隔着案几,段穹宇拉住了顾元纬的手。他的手已经有了薄茧,他还是爱不释手。指节修长、皮肤白皙,上面能够清楚地看到一条条青筋。
挠挠顾元纬的掌心,段穹宇松开,“等着。”
顾元纬好奇地看着他,得到一个迷之微笑。段穹宇回到帐篷,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段穹宇将顾元纬拉到简易的行军床上,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用手指抹了一点药膏,段穹宇在顾元纬的脸上涂抹开,然后用温热的掌心慢慢地揉开。
“其实我那里有。”顾元纬觉得气氛暧昧极了,让他有些冲动,清凉的药膏也缓解不了,只能用说完来转移注意力。
“没事,慢慢用。”段穹宇认真地把他擦。
先是脸,后是脖子,然后扯开衣襟,看到被衣服保护的地方没有红肿,他好受了一点。
段穹宇当然是感受到了顾元纬呼吸急促起来,摸上他的大腿,却听顾元纬惊叫一声。
“怎么了?”段穹宇紧张地问。
“大腿破皮了。”顾元纬苦笑,这身皮肉简直太娇嫩了。
段穹宇脱掉他的裤子,看着缠了两圈纱布的大腿。今天顾元纬还没有换药,段穹宇就帮他解开纱布,看到的情况,让他恨不得以身替之。
大腿内侧破烂的皮肤,青紫交加,夏季湿热,有些地方都有溃烂的迹象,好在顾元纬即使用药。
顾元纬看着段穹宇一脸痛苦的表情,将药瓶递给他转移注意力,“帮我上药。”
接过药瓶,段穹宇掰开他的大腿,把内侧的患处露出来,心里没有了一丝旖念,小心均匀地将黄色的药粉抖在患处。
从账内取出纱布,段穹宇帮他包扎,“长途骑马,必须要先把大腿裹上纱布,不然肯定会磨破皮肤。”
“嗯。”顾元纬看得出段穹宇在心疼他。
包扎完,段穹宇的脸上又出了一层汗。
为了怕顾元纬再犯一些错误受苦,段穹宇将一些常识知识一一讲解给他听。不知不觉,已到就寝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