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煦咳了一声,谢涌忙站起,嘿嘿笑唤:“煦哥。”
云煦止不住的笑,过来摸一下谢涌头:“小家伙,下回由你来算计我啊。”蹲下将点心给谢涓:“诺,你最爱吃的。”
“我就不信了,我爹就不能承认你犯错一次。”谢涓接过糕点,边吃边气鼓鼓的。
谢涌的眼睛晶晶亮:“煦哥,那书你跟谁借的?能借我看看不?我还没看呢。”
“我若借给你看,你闹出来,你爹就不得不把这事告诉我娘了,我就成功被你赶出谢家了。小滑头。”云煦敲一下谢涌头,转身离去了。
回来,谢庸已经在云煦的房中等他了。云煦垂手站立,低头乖乖认错,想方才有从事在,谢庸给自己面子,不好说什么,这事却不能这么糊涂过去的,谢家的家规不能让自己败坏了。耳边却传来谢庸一如既往的慈和声音:“这书,你跟谁借的?”
云煦早想好了,不能说实情的,否则谢洵的形象就毁了。自己品行不佳没什么,谢洵是谢府嫡子,声誉比什么都重要。也不能说是自己出去买的,跟着的从人就全遭殃了,因低声说:“沈微。”
沈先生,你地位超然,就多担着吧。
谢庸拧了眉毛。云煦有点心跳,毕竟栽赃陷害的事他从没做过。
谢庸沉吟一会儿,道:“将这书还他。以后不要向他借书了。弱冠之前,应不视邪物,守住纯真品性,这些书再不要看,尤其不要让涓儿他们看到。”声音平稳。云煦忙连声认错,保证绝不再犯,谢庸唉了一声,离去了。
云煦坐在房中发愁。认识谢洵也大半年了,谢洵一直正统光明、清爽端正的,怎么忽然就喜好了男风,怎么忽然就瞧上自己了?而且还这么出人意表的送书表白?太不可思议了。
或是谢家的几个兄弟整自己,欲赶自己离开谢家?可是爹还没见到,就这么回家,怎么向母亲交代呢?
云煦苦笑,烦恼无可排解,拿了剑在院中舞将起来,越舞越上瘾,将身畔一棵鹅黄嫩柳的枝丫全削光。这初绽的□□啊,且将它止住!待云煦拟向旁边桃树上满树的桃花再发动进攻时,门处仆人报:“小王爷,沈先生来了。”
沈微?云煦大为意外,随即觉得不好,不是因自己说从他那借的书,谢庸与沈微有了交涉,结果沈微就找来了吧?
云煦忐忑不安,心里准备好了沈微的问话:“小王爷说沈某借了本书给您,不知沈某借了什么书啊?”
沈微作揖见礼:“在下贸然来访,万望小王爷恕罪。”端的风神翩翩,美貌含笑。
云煦只得笑,亲切说:“桃花坞的桃花开了,我们去那里看桃花?”
谢涌那小子的衣裳都现在花墙的孔隙了,云煦只好引沈微去桃花坞,那里敞亮,谢涌想偷听也无处藏身了。
沈微含笑点头,两人如此去了桃花坞,云煦吩咐仆人送茶,然后离得远远的。
沈微不看桃花只看云煦,微笑问:“小王爷今日是怎么了,与小国公爷可是发生了什么沈某不知道的事么?”
云煦没想沈微这么直接的问出来。想了好一会儿,说:“除了沈先生,这事我也没可能向谁请教,我,真的不知如何应对了。”云煦自怀中摸出那本书,没敢放屋里,怕谢涌偷翻了去。
云煦将书交给沈微,羞转了头去。他这么纯洁端正、从小到大连一本坏书都没接触过的大好少年,此时是真不好意思,恨不得插翅飞走。可沈微是他请来看桃花的,他不能挪地方。
过一会儿,身边无声,只纸页一翻、再一翻,云煦扭回头,见沈微低了头在那儿认真翻那本书呢。
这本书,自己关了门,撒了床帐,弄了枝蜡,半夜里悄悄的看还心惊肉跳,沈微就这么大天白日的在他面前安安然然翻下去?太考验云煦的神经了!又不能说:你别看了!
沈微就不脸红?云煦细瞧沈微,沈微面容沉静美丽,眉目不稍变。
厉害啊,佩服!
果然是能博得安国公欢心,一家子的事都托付他处理,男人间的云雨之事吗,小意思尔,而且他还是男宠的身份……云煦觉得这林子里他待不下去了,可是落荒而逃也太没有气概了……
云煦的额头缓缓的在冒汗,觉得太阳跟小蒸笼似的,烤得哪哪都不得劲儿。
沈微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合上书,看向云煦,面不红,息不乱。
好定力。
云煦自愧弗如,脸一跳一跳的发烫,脖子后背都在冒汗,不自在极了。
沈微的眉毛挑了一挑:“嗯?”他在发问。
云煦恍然间明白,他什么也不说就给了沈微这样一本书看,沈微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意存挑逗?
第3章 着实暖人的心
云煦汗再多冒一层,忙开言:“这是昨日我午睡时谢洵的小厮送来的,说是送我的,要我无人处细看。我当时并不知是什么,哪知一看,是这样的书。想了又想,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或送错了人,问仆人,说就是谢洵的小厮送的。今天谢洵的神情您也看出来了,可不是他送的。谢大哥向来从容端静又云淡风轻,如何会这样双睛不敢与我对视的尴尬模样?我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不知是发烧、醉酒还是与人打赌取笑。毫无道理,送我这样一本书,意欲何为呢?”
沈微深亮的目光看云煦,再看向手中书,道:“这是市面上最好的绘图版本,故事与绘图出自两个人,太宗时的文,文宗时配的图,因文与图皆过于直白沉溺,宣宗时曾被列为禁`书,向来是私家珍藏转赠名品。书画署的皆是假名,却是出自两位名重当时的人手笔,仁宗时有人将两位作者真身考究出来,在假名后分别注了一个姓氏,印刷时留面子还是涂墨隐去了。这一本是翻印的,价格虽贵,却并不算难得。谢家藏书阁里有文与图的真迹,若留心翻查,总会找到的。大公子为什么不送你那一套珍本?”
沈微的眼睛美得摄魂夺魄,云煦红了脸:“我怎知道。”
沈微微笑:“所以,这书十之八九不是大公子送的。大公子是认真求完美的人,若送你这书表心意,不会书坊里随便买一本,价格再贵也算不得什么,定会寻真迹,才是他真心。”
云煦恍然,如释重负,大为感谢沈微,但随即道:“可是他今日的神情,太——奇怪可疑了——”
沈微道:“也许他知道送书的事,书系由别人代送,投石问路,你若反响不合预期,他就来个不认账;也许本就是戏弄你玩的,并不是真心。”
云煦慢慢涨红了脸。好一会儿道:“逗弄我玩,不会的,谢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向端庄正派。”
沈微道:“我最初以为国公爷也端庄正派。”
云煦骇然。
沈微就那么目光平静的望着他,如深静的海,无波无澜。云煦只好将惊骇收入心底,装作没听见。谢凡将家业都交给沈微打理,沈微却这样说谢凡?。
就算恃宠而娇,也不能这样背后诽谤家主的,何况沈微还是男宠的身份。哦,谢凡一直陪伴的都是自己的爹,沈微这是吃醋了?可也不该当着自己的面抱怨。
沈微再次一页页翻那书,细致审查纸张,里面从头到尾没有多或少的字,也没有错字。沈微合上书,如斯告诉云煦。云煦心下佩服,连这类书沈微都可做到多一字少一字了然于胸,果然厉害。
也不知沈微读过多少遍才能出这样结果呢。
仿佛知道云煦所想,沈微瞧了云煦一眼说:“考究作者真身是乐事,当年我也曾推究过,推究得还很准,与藏书阁里那本真迹相符。”
“是谁?”云煦来了兴趣。
沈微不答,将书袖入袖口,道:“书我带走,去书坊查一查,谁买过这本。此类书为卖好价钱,印数极少,书坊都有暗记的,卖给了谁,应能查到。你休要去藏书阁查原作。一是里面书多了去了,不是你一时半刻能查到的;二是你忽然钻藏书阁里不出来,难免不引入疑问。若知道是我引你查这样的书,我一头碰死你爹面前得了。”
云煦眨眼:“我去查琴画书啊。”
沈微道:“若查琴画书得去你爹的白云观里查,小王爷。”
云煦无言。
沈微忽挑了美丽的眼,深深望着云煦问:“若,谢洵真的对你有这样的意思,你可愿意接受?”
云煦被沈微这么深邃的一眼看得心忽悠一跳,断然摇头道:“绝无可能。”
沈微点着头,目光转出深深的同情与担忧。道:“既然如此,沈某回去想想,看如何断了大公子此念。”沈微告辞。
云煦心中暖洋洋热乎乎的。因为沈微的这一种主动提供帮助的行为,着实暖人的心。云煦自幼长在京城王府,偌大的府里只他和母亲两个主人,他读书作画都是跟母亲学的,连外聘的老师都没有。又因为父亲常年不回家,与安国公断袖恋闹得举国皆知,母亲无颜面,深居简出,很少带云煦出门。云煦成长的路途中既无师长又无玩伴,所以在谢家觉得有趣,看着谢家兄弟鼓捣的小手段都觉得好玩。
送沈微出门。沈微衣衫华美,衬着绝美容颜,在夕阳晚照中震颤人心魂。云煦不知为什么想起那书中对绝色男宠的描写,刷的就悄悄红了脸。边走边想,这样的美色`诱惑,寻常人神经真受不了。这半年来,云煦从来都是目光一掠,不敢仔细看沈微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