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你一趟我一趟的也很和谐,季星为能够帮到陆余实打实的觉得开心,陆余也不用那样忙了。中午的时候陆余没有时间在医院多做停留,但是每次晚上去到医院,他家病号陆大爷本来应该休息了,但是却总能精神抖擞的和他唠上好一会儿,不过话题绕来绕去好像也离不开季星。
只是陆余意外的也没有听得不耐烦或是厌倦,他有时会觉得还挺有意思。
季星把陆爷爷住院以及自己去帮忙的事也和季妈妈说了,季妈妈于是就开始变着法儿煲各种补汤,让季星送饭的时候一并带去,季星也因此沾陆爷爷的光补得近一段时间面色红润,每天看着都精气十足的样子。
同时沾光的当然还有陆余,陆余还和季星开玩笑说感觉自己延寿了。
平常去医院时陆余就很准时,周末就更准时了,然而第二个星期的周六陆余和季星说自己下午有事会晚一点来,陆余没说什么事,季星也没有问,可是这一晚却是晚了两个小时。
那天是陆余母亲的忌日,陆余下班之后买了一束明黄色的鸢尾花去了一个有些偏远的小陵园。
陆余把手机调成静音,慢慢的走到他母亲的墓前。墓碑上很简单,只有一句叶胜心女士之墓,一个立碑人落款,还有一张黑白的照片。
陆余把花放下,跪坐在墓碑前盯着那张照片沉默了很久,没有说一字一句。陆余每年一定准时来,可是来了以后却也不说话,往年都是和他爷爷一起来的,陆爷爷能坐在墓前说好一阵,陆余就只是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站着。
有些话不必说,而有些话不能说。
每年的这一天对陆余来说不是用来缅怀的,是悄悄地用来松一口气的。平常的日子里不敢去回想她太多,可是只有这一天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多想一点她的事情。
陆余在墓碑前坐了二十分钟,临走时他弯下腰贴近粗糙的墓碑,小声的说,“我很想你。”
他转身在一条有些狭窄的路上朝出口走,路的那一边远远的站着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人。
第九章
陆余走到公交车站坐车回医院,他抓着一个扶手想刚才陆丁文说的话。
“明年开学跟我回c市吧,我给你找了一个好的学校高三转过去,毕业之后可以直接去澳大利亚留学,回来以后我这里有适合你的岗位。你要是不想和我……我们住在一起,我在c市还有一套房子,你和你爷爷可以搬进去。”
听上去真是不用操心的人生。
陆余和陆丁文说,“不用,我在这里过得挺好。”
“有什么好的?”陆丁文继续劝说,“在这个学校不上不下的毕业,然后呢?你是准备直接就去找工作还是随便报考一个大学混一个文凭?”在陆丁文看来,陆余的想法就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带着赌气式的天真和妄想,对真实的社会一无所知,只是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孤勇就大放厥词。
下场只会是被现实狠狠的碾进泥巴地里。
陆余知道陆丁文说的有道理,但是陆丁文八年来没有管过他,那么八年后又为什么可以平白无故的跳出来操纵他的人生,就算是为了他好?
陆余说,“十八岁之前你付你的养育费,之后的事情与你无关。这八年你都没有给我安排什么,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所以现在、以后也是一样,我不在乎做什么工作,只要我能养活我自己、养活爷爷就够了。”
陆丁文表情更加严肃,他加重语气说,“你是我儿子。”
陆余觉得好笑,“只是每个月给点养育费的儿子而已。陆先生觉不觉得你还挺像充值买会员的,只不过你是包月包年买个可以续费的儿子?”
陆丁文生气到说不出话来。
陆余又说,“陆先生这个月好像还没续费?再不续费会员可就没咯。”他说完不去理会陆丁文什么表情,转头就走了。
他一向拒绝这个人,但并不拒绝他的钱。因为从陆丁文那里来的东西就只有钱是他需要的、必要的、应得的,愧疚还是补偿,关心还是失望,统统都是毫无作用的多余感情。
因为见了陆丁文,所以到医院时就更晚了,但是想到季星应该已经给他爷爷送了晚饭,他也就不那么急了。走到病房门口时,陆余看见原本早就应该走了的季星背靠着墙在低头玩手机,他几个快步走过去,“季星?”
季星抬头看见是他就笑了,“你来了,陆爷爷等你半天了。”
陆余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季星解释说,“我和陆爷爷说你今天有事会晚点来,陆爷爷也没问别的,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你的影子,我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就怕你万一有什么事情,可是陆爷爷又觉得耽误我时间了,总催我走,我只好在门外等咯。”
陆余摸出手机一看,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季星打来的,他尴尬的解释,“刚刚、我手机开了静音,没听见。”
季星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只是说,“给你留了晚饭,快去吃吧。”
“嗯。”陆余笑着应他,“你也早点回去,天要暗了。”
季星慢慢地骑着车回家,他想起刚刚陆爷爷和他说的事情,陆爷爷和他说今天是陆余母亲的忌日,他去祭拜他的母亲了。
那陆余的父亲呢?
季星没有问。等在病房外的那些时间里季星都不由自主的在想这个事情,想关于陆余的事情,他一时懊恼于自己虽然自诩是陆余的朋友,可是能为他做的却很少。
他骑着车看着眼前渐渐暗沉的天色,云和天都是灰蒙蒙的裹在一起,空气闷闷的,看上去要下雨的样子。他带着闷闷的心情加快了速度。
陆爷爷出院的那一天是周末,也是个多云的天气,就适合在外面走一走。
季星从家里出发,顺便绕路去了一家花店,想去买一束花。他走到花店门口的时候里面一个穿着店服的年轻店员就看见了他,走过来和他打招呼,“季星!”
季星也看见了他,笑着走进去,“何瑞。”
何瑞手里拿着一支正在剪枝的花问他,“你来买花吗?”
季星点点头,“送给出院的病人,你给我推荐推荐买什么比较好啊?”
何瑞向他示意进来坐,“我给你搭配,你等等。”
季星于是就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等着。
何瑞比季星小两岁,双亲不幸罹难,他就成了孤儿。原本他们两个应该没有认识的可能,可是偶然一天季星撞见了正在行窃的何瑞,季星看他年龄小,只是制止了他,没有当面戳穿他,事后找地方同何瑞聊了聊。其实那天也是何瑞第一次偷窃,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季星就把身上的一点钱都给了他让他去吃饭,还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之后季星也陆续帮过他几次,直到何瑞找到了一份花店的工作,温饱总算有了着落。
何瑞虽然遭遇不好,但是性格很开朗,时不时找季星聊天、出去玩,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慢慢熟了。
季星到医院时时间刚刚好,陆余正好打包完了东西准备下楼,季星把那一束色彩明丽的花送给了陆爷爷,然后分摊了一半陆余手里的东西,他们在医院大门口等出租车。
站在医院楼下,季星问陆余还有什么要他帮忙的地方吗。
陆余说没有,然后很正经的又和他说了一声谢谢,与他平常的样子不一样。
出租车到了之后陆余先扶着陆爷爷上了车,只是临走之前他突然倚着车门转身看着季星,挑起一边唇角笑了,“我爷爷生日那天,你有时间来吃一口蛋糕吗?”
季星愣了一秒,继而点头如捣蒜,眼睛亮亮的,“有时间!”
出租车呼啸一声就走远了,而季星也在这一声呼啸里面突然明白了。
他能为陆余做的其实并不是非要替他解决困难,而是可以在困难到来的时候陪他一起度过。
第十章
陆爷爷生日在十一月,生日的前一个星期陆余和季星说了一声,季星听了以后一直追着陆余问陆爷爷喜欢什么,说要带个礼物,陆余让他把自己带来就行了。
陆爷爷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季星翘了下午的一节补习课,差不多下午三点就去网吧门口等今天提早下班的陆余,陆余本来是不想让他翘课的,但是架不住季星热情的非要来帮忙。
季星又是骑着自行车来找陆余,陆余骑车带着他回了自己家。
自行车骑进了一个小巷子,穿过巷子是几幢小楼,不高,大概五六层的样子,陆余在第二幢的门楼前停了下来,把车锁在楼道里,领着季星上了三楼。
这是季星第一次来陆余家,也是他第一次离陆余的家庭这么近。
陆余按了门铃,季星背着书包站在他旁边,兴奋又紧张的搓搓手指。
“来了。”陆爷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先是里头的铁门打开了,透过镂空的防盗门陆爷爷笑眯眯的脸探了出来,“快进来快进来。”
陆余侧过身让季星先进去,季星反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盒子外面用花哨的字体写着祁门红茶,他讨巧的笑着,“陆爷爷好,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带了些茶叶,喝了养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