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穿着一件棉袄下来,就看见陆余还是穿着早上套在校服里面的那件黑色皮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靠在单元门口。
季星哈了一口气走过去,“你一直忙到这么晚?”
陆余点头,“是啊,本来还挺累的,小跑过来给跑精神了。”
季星去摸他的手,果然是温热的,“你跑什么啊,我又不着急,你慢点走呗。”
“傻,慢着走反而冷,跑着更暖和。”陆余笑他,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个苹果一个礼盒,“这个苹果补平安夜的,这个是你的生日礼物。”
季星好笑的接过来,“一个苹果你还补。这是什么啊,你给我买什么了?”
陆余没有卖关子,直接和他说,“一个小型电子望远镜,可以连接手机拍照摄像的,你想做设计,平常看到了什么挺有灵感的画面可以用这个拍下来,拍得挺清楚,带着也方便。”
季星果然很感兴趣的样子,直接就把礼物拆了,是一个银色的小型望远镜,小巧精致,还带着三脚架。季星托着礼物笑,“谢谢,超级棒的礼物。”
小区里路灯的荧黄光线落在季星脸上,陆余的眼神也落在他脸上,“季星,生日快乐。”
季星也笑,“等你这一句等大半天了,没有什么别的祝福语?”
陆余想了想,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只是他这边正好背光,季星看不见。陆余低声说,“那就……祝十七岁的星星越长大越快乐吧。”
季星心里一跳,他看着笑得很好看的陆余一愣,回过神时立刻一脚踹了过去,“说了再乱叫我就打你了啊!”
陆余放开嗓音笑了,“任你打。”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季星拿出一个玻璃的饭盒递给陆余,“喏,给你留的蛋糕。”
陆余接过去,季星小声又得意的加了一句,“最大的一块,而且上面的黄桃特别甜,我挖了好几块给你。”
陆余又忍不住笑,完了说,“看来你这个生日过得很自在啊。”
季星夸张的摇头,然后又点头,“本来是一般般,可是现在是特别自在。”
“嗯?”陆余问。
季星朝他努努嘴,“你来了呗,等来等去就差你一个了。”
“……嗯。”陆余说。
冬天的夜晚禁不起站在寒风里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再闲话了几句陆余就说要走了,让季星代他向叔叔阿姨问个好,季星应了,让陆余赶紧回家别冻着了。
季星用手机给陆余叫了个出租车,顺便把车费也付了,陆余本来想拒绝,可是季星说取消得扣钱,而且还搬出寿星的名义,陆余只好答应。
季星把陆余送出小区门口,直到出租车的车屁股都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他才转头往回走,嘴里还哼着歌。
陆余坐在出租车里,就在这样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就在这样晦暗深沉的夜空里,他竟然看见了一颗星,一闪一闪的,很惹眼又很不起眼。
陆余扭着头盯着那颗星看。
从前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也就没有发现,即使角度晦明不一,但本质上星星都是亮晶晶的,给人看它莹莹的光,让人心里也变得透亮。
出租车司机看他扭着头一直看窗外,就问他,“小伙子,看什么呢?”
陆余说,“看天上的一颗星。”
司机说,“有星星也不稀奇,虽然城市不如乡村环境好,但是仔细看还有那么一些,开夜车就经常能看见。”
陆余应了一声做回应。
即使不用走夜路,他也终于能够看见了。
季星和他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房间了,季爸爸还有些遗憾的说没有见到季星这个帅帅的同学。
季星开了自己房间的灯,又把桌上的台灯也打开,把那个小望远镜用三脚架给摆好,拿出手机各个角度照了几张照片,然后又把望远镜连上手机,架在窗台上。
手机屏幕上是很远很远的高楼,很静很静的深空,霓虹灯,酒店招牌,不过光线太暗,看到的东西也模糊,但季星还是尽力找了一个美观的角度拍了一张,然后给陆余发了过去。
日与夜:刚刚用那个望远镜拍的,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莽冬:大师级水准,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日与夜:哈哈哈,是大实话。你回去没有啊?
莽冬:回了,你家离学校也不远,正好卡着门禁进来的。
日与夜:明儿见?
莽冬:明儿见。
第十八章
冬天里的节日不算很少,圣诞节过去没几天就是元旦。元旦这一天一般不会上课,学校大多以班级为单位组织一些文艺活动,每个班都有自己的文体委员负责组织,同学自愿报名表演节目。
元旦算是这一群高中生每一年里最欢乐的时光之一。
陆余原本打算这一天来露个面就翘掉,可是没想到季星竟然有节目。
“程少童唱歌,我用吉他给他伴奏。”
陆余吃惊,“你会弹吉他?”
季星小得意的笑,“对啊。虽然有段时间没弹了,但是伴个奏肯定是没问题,你记得到时候坐在下面给我一边大声鼓掌一边喊666。”
陆余听他说得好笑,“知道咯。”
因为季星那个节目在挺后面,所以元旦那天陆余也不着急去学校,只让马浩坤帮他在角落里占个座位,而前排一点的位置是给有节目的同学准备的。
陆余是在他们班上第二个节目快要结束的时候到的,他弯着腰从后门进去,马浩坤一眼就看见了他,和他招了招手,陆余就走了过去。
陆余坐下后四下看了看,没在教室里看见季星,也没看见程少童,估计两个人是找地方排练去了。
马浩坤挤在陆余边上挤着眉毛和他笑,“来的真是时候啊,正好赶上下个节目了。”
陆余问,“什么节目啊?”
马浩坤这回嘻笑着挤眉弄眼,“杨婉诗的独舞,班花哎!据说是要跳个小天鹅还是小孔雀的,期不期待?”
陆余戴上耳机,从包里拿出一个抄满化学方程式的小本子,好笑的说,“她要是能跳出个动物园我应该会比较期待。”
马浩坤“切”了一声,说他这个人不懂得欣赏。
陆余背了一会儿方程式,然后就收到了季星给他发的消息,说自己在排练,问他节目好不好看。陆余回复他说没认真看,主要是想留着精力看他的节目,还要留着力气喊666和鼓掌,季星看了他的回复在手机那头笑了好半天。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去的聊着,直到最后那个独舞的节目都结束了,陆余还是没看到跳的到底是天鹅还是孔雀。
第六个节目终于到季星了。
程少童走在前面,季星抱着一把吉他走在后面,他走进来以后随处转头看了看,直到对上了陆余的目光,他挑了挑眉毛。
伴奏开始了,听前奏是一首节奏跳跃的歌。程少童拿着话筒站在前面,季星坐在他斜后面一点,话筒用架子架着对着他的吉他,而他架着腿,把吉他搁在腿上。
程少童唱的是一首带一些摇滚感觉的英文歌,陆余没听过,也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他的全副眼光都定在季星的手指上。肤白、修长、指节清晰的五个手指在吉他的六根琴弦上弹拨、按压,一下低音一下高音,一下轻音一下重音,节奏很快但是又不乱不忙,和着节拍,打着韵律。
看得出来季星弹得也很投入,他微微低了一点头,但是眼睛里却有很多藏不住的光彩,他的表情既放松又难掩激动,他一边弹一边随音乐轻点着头,口中小声的跟唱着,唱着唱着自己也会轻轻笑起来,他偶尔看一眼琴弦,大部分时间是不看的,他只需要跟着自己的节拍走。
陆余就坐在位置上静默的看,一时间心绪翻涌,一时间又回归平静。
表演结束以后陆余按照他答应的一样大声鼓掌,不过没喊666就是了。季星站起来走到程少童身边,一起鞠了个躬,直起身体的时候他带着一脸飞扬的神色和底下的陆余对了一眼。
一个上午整个元旦活动就结束了,下午学校放假,季星推着自行车和陆余在路上走。
季星问陆余,“天鹅独舞怎么样?好看吗?”
陆余说,“跳的是天鹅啊。”一种更加后知后觉的口吻。
季星就笑,“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啊,小天鹅你说不出来,那我的节目你觉得怎么样?”
陆余把两只手插在上衣兜里,“你的节目啊,程少童歌唱得好听,高音高、低音低,你的吉他弹得……”
季星正等着陆余的感想,突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了他们前面,车窗慢慢降下来,露出了一张中年男性的脸,这个男人侧着一点头说话,“陆余。”
季星看见陆余原本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有些防备,但他也是认识这个男人的样子,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什么事?”
来人是陆丁文,他说:“今天是元旦,我特意来接你。元旦不应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吗?”
陆余是觉得好笑,不知道他们这算得上哪门子的一家人,真亏的陆丁文能把这种话当成自然的理由说出口,但他当然不会和陆丁文就这么站在马路上理论,他转头像往常一样和季星说话,“你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