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就想抬手捂他的嘴,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强压下心头那片慌乱,嗔了句:“你没事儿别瞎说,这种事儿能乱说么。”
“谁瞎说了,我说真的,保证不是造谣。”
“那你怎么知道的?”贺远狐疑地看着他。
“这事儿说来也巧了,就头半个月,解放前跟我爸一块儿做过生意的朋友,去北京办事儿顺道来这儿看我爸,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提起来我们学校了,我一听这人跟苏老师是一个地方的,就多嘴问了一句,我哪儿知道这一问就问出个大新闻。”
“什么新闻?”贺远越听心里越发虚,可还是佯装淡定地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了句。他好歹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说这苏老师,”唐士秋摇摇头,仿佛直到现在都还是不敢相信似的,“以前因为喜欢一个男的,在当地闹得挺热闹,还上了报了。”
贺远听见这话一下就懵了,愣了得有半分多钟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唐士秋瞥了他一眼,心里猛地一阵突突,心说这俩人该不会真有点什么吧,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听来的消息倒出来:“听说是苏老师十几岁的时候,具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反正就说他喜欢上一个军官,有回让小报记者拍下来那人给他擦眼泪儿,结果添油加醋地一登报,把他爹气得好几年没让他进家门,据说还是解放以后这两年才跟家里关系缓和下来的。”
贺远木然地听着,怎么都没法把如今的苏老师同唐士秋嘴里的苏老师联系在一起,这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他心口蓦地一阵酸涩,沉吟半晌才开口问了句:“为什么解放以后关系才缓和?”
“听说那个军官带着相好的跑美国去了,估计他家里准是觉着这回他能彻底死心了,要说苏老师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漂在外头,估计也是无奈之举,有家回不去。”
“…………”
见贺远又是半天没反应,唐士秋伸手捅了他一下:“这回信了吧?这种事儿能是我闲得慌编故事骗你玩儿的么。”
贺远傻愣愣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士秋瞧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只觉得约莫真让自己猜着了,这俩人之间八成真有事儿,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贺远,最后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宛转地关心了一句:“没事儿吧?”
“……没事儿,那个,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去了。”
唐士秋听他这话也就没好再说别的,只得默叹口气,俩人就此道别。
“贺远,你这该停了吧?”
“…………”
“贺远?再不停你这活儿可白干了啊。”
“…………”
——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的孟晓坤难得上班时集中一回精神,归齐还是集中到别人身上去了。他盯了贺远半天,眼见对方心思全没在手里的活儿上,叫了几声也没听着回音,一时没辙只好上前替他按停了机器。
“诶?”贺远纳闷着往旁边瞟了一眼,结果正对上孟晓坤那张逐渐放大的脸,立时一个激灵,“……你干嘛?吓我一跳。”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这半天琢磨什么呢?”
“干活儿啊,我还能琢磨什么。”
“就你这样还干活儿呢?今儿要没我,估计你师父也得抽你了。”
贺远本来就心里不痛快,再瞅着孟晓坤那一脸“多亏有我吧”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迁怒道:“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别跟我这儿晃悠。”
“你小子可真够没良心的,”孟晓坤嘴上“啧”了一声,人却站着没走,“诶,你这两天脸色可都不对啊,瞧着蔫了吧唧的,前一阵儿还满脸春光呢,怎么着,失恋了?”
“孟晓坤,”贺远正烦着,见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干脆半点面子没给留,“你这张嘴真该给你缝上。”
贺远平常极少如此挤兑别人,虽说他也算不上多好的脾气,可在厂里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没跟谁红过脸,都是差不多大的爷们儿,谁要真这么不留情面地说话,八成就得打起来。
他刚才这话也是一时没憋住,可出了口就没法再往回收,心下已做好了进厂以来头一回惹事儿的心理准备。可结果人家孟晓坤半点没着恼,只稍微愣了一下就又恢复了往常嬉皮笑脸的德行凑了上来:“诶我说贺远,我瞅着你可真不对劲儿,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贺远心说你还问我脑子琢磨什么,你脑子琢磨什么呢,我刚才那话已经很不客气了,你怎么居然还能一脸关切?可无语之余,又觉得原本心里头那点闷火被他这么一搅合,散了大半,语气便不由自主跟着缓了下来:“我能有什么事儿,没睡好呗。”
“得了吧,我瞅你就是感情不顺,”孟晓坤冲他挤眉弄眼道,“来,跟哥说说,没准儿能给你指点个迷津什么的。”
“呦,你还知道指点迷津这词儿呢?”贺远哭笑不得,“再说了,咱俩一年生人,哪儿了你就哥?”
“大你半年也是哥……”孟晓坤撇撇嘴,“诶,说真的,你是不失恋了?”
贺远嫌他说个话都快贴自己身上了,默默往后退了半步,重又打量了他几眼,没承认也没不承认,只淡声问了句:“你怎么确定一个人心里是不是只有你?”
“得,我就知道!”孟晓坤一拍大腿,马上来了精神,“怎么着?那姑娘还有别人?”
“…………”贺远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我也是有病,问你这种二流子干嘛,能说出正经的才怪了,干脆转了个身,不想再搭理他。
孟晓坤见他不接茬儿,还当他是真碰上脚踩两条船的主儿了,一时面上挂不住所以不想说了,于是赶紧拽着他胳膊拦了一下,带着几分听热闹的心态询问道:“别不说话啊,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到底怎么个意思?”
贺远心说你就是放屁,白了他一眼:“什么意思都没有。”
“诶,你别话说一半吊着我啊,怪难受的。”
“不是,我说孟晓坤,你就认准了我有事儿?”
“不是我认准了,是你脸上写着了,”孟晓坤摊摊手,那意思自己还挺无辜,“你不好意思说也没事儿,你听我说,这姑娘吧,都那样,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好,这种事儿就怕比,你要真喜欢,你就往死里对她好呗,我就不信她不乐意跟你。”
贺远一挑眉:“就这?”
“怎么了?”
“你就给我说这经验?这还用你说。”
孟晓坤摸摸下巴,心里寻思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压根不是这事儿?那还有什么事能让贺远这种拿奖状的积极分子上班时候走神,脑子拐了几道弯后突然一顿,琢磨着该不会是那方面的事儿吧,也就只有那种事儿能让任何一个男的格外往心里去,于是他少有的斟酌着问了句:“诶,是不是你跟那姑娘,你俩,那个……”
“哪个?”
“就那个……被窝里那点事儿呗。”
“你可真是那什么嘴里……”贺远愣是被他说乐了,“就没那事儿,你这都扯哪儿去了。”
“没有?她不乐意?总不能是你不乐意吧?你又不傻。”
“你这都说什么呢,我看我师父真没说错,你就是个流氓胚子。”
孟晓坤似乎完全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评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又追着问了句:“该不会是你介意那……已经不是姑娘了吧?”
“…………”
见他不吱声,孟晓坤还以为自己猜着了,继续顾自发表看法道:“不是吧哥们儿,你还在乎这个,这有什么的,真喜欢就不在乎这些个。”
贺远心说你是不在乎,你净糟蹋姑娘了,可转念又一琢磨,其实这话多多少少说到了自己心里,虽说也就沾个边儿,可他却没法否认,自己的确是有些在意苏老师的过去。
自打上回听唐士秋说了那些话,贺远一连好几天都无精打采。起先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在自己心里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还有着那样一段往事。后来他又琢磨那个军官得是个怎样优秀的人,才能让苏老师如此不计后果地做出那样的选择,以至于不得不远离家乡独自在外这么多年。某个瞬间,他甚至想跑去问问苏倾奕有没有后悔过。
可这些事苏老师从未开口提过哪怕一句。贺远也没想过,他甚至没想过苏老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考虑起了这个问题。
苏老师应当是一直就喜欢男人的,而自己并不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不知怎地,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贺远心里酸涩得要命。倒不是真在意他喜欢过别人,苏老师比自己大了六岁,这个年纪很多人的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他若是有过一两段感情也无可厚非。
贺远在意的是苏老师对那段往事的态度——若是真经历了那样一段初恋,还能忘得了么?还是说那个人只是因为再无可能,才被苏老师珍藏在心底从而缄口不提?
一想到这儿贺远就受不了,苏倾奕是他头一回喜欢上的人,他当然希望对方也能跟自己喜欢他一样的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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