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棠见他又一次用手腕去撩头发,于是就随手从树上折了一段细枝,稍稍用手指捻了两下,那细枝就变得异常柔软。
他站到许白身后,撩起他的头发,不慎熟练但还算顺利地给许白扎了一个冲天小丸子。那细枝在他头发上一圈又一圈地绕过,最后,扎出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许白享受着傅西棠的服务,而后低头在水井中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诚恳地说:“如果它不是绿的就好了。”
第54章 日常
傅西棠最终在许白的强烈要求下,把头绳换成了粉红色,因为旁边的花恰好是这个颜色。许白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能换回绿色吗?”
“不能。”
“其实绿色挺好看的。”
然而傅西棠并不打算继续接茬,他显然是更喜欢这个粉色。
许白觉得傅西棠的品味有问题,但他不敢说。
葫芦娃原本围在井边看井水,看到许白的新造型,也好奇得很。趁傅西棠不注意,他们接二连三地跳到许白身上,企图去他的头顶跟丸子兄合影。
丸子兄圆不溜丢的,一定是他们失散的同胞兄弟。
他们努力地蹦,蹦啊蹦,坚信自己一定会翻阅许白这座高山。蹦上臂弯,占领肩膀,然后成功登顶!
“啾!”胡一被傅西棠一把拎住了白色的小尾巴,倒掉着提了起来。
胡二想去救胡一,情急之下咬住了胡一的毛。
胡三想去救胡二,情急之下咬住了胡三的尾巴。
胡四想去救胡三……
胡一二三四五六七,保持着猴子捞月的造型,被傅西棠提了起来。
许白看到这一长串,笑出声来。
傅西棠把葫芦娃挂到树上,说:“不许胡闹。”
葫芦娃很听话地装乖巧,可是它们实在撑不住了。“啾”的一声疾呼中,串串倒塌了,胡二咬掉了胡一几根屁屁毛。
“啾啾啾!”我秃了!
“啾啾!”秃了!
刚刚还兄弟情深的葫芦娃转眼反目成仇,并且大打出手。
哦不,他们并没有手,只是几个弹球在那边互相冲撞。他们炸起毛来,尾巴都变大了一圈,变成了哆啦A梦的小拳头,拼命甩动,激烈互殴。
“啾!”
“啾啾!啾!”
“啾!”
“……”
太喜感了。
真的太喜感了。
许白要很努力的控制自己,才可以不笑出声来。
屁屁秃了一块的胡一似乎因此而战斗力大减,被其余两个兄弟弹飞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滚进了草丛里。许白连忙过去捡,可刚拨开草丛,胡一就从里边冲了出来,一个滑铲像保龄球一样滚过去,将其余几个正在混战的兄弟们全部撞翻。
“啾!!!”
胡一赢得了胜利!
许白忍不住为他鼓掌,甚至想把浪里白条的成名绝技波动十八式传授给他!
傅西棠就靠在树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里纵然有再多的忧思,也要被他们的吵闹声给赶跑了。
过一会儿,葫芦兄弟终于打累了,摊在地上不动了。许白看着他们浑身脏兮兮的,都快变成灰毛球了,于是就找来一个大木盆,灌满井水,把他们一个个放了进去。
全身都是毛的葫芦娃,沾了水之后也没有瘦多少。他们真的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挺着肚子漂在水面上,一副现世静好的模样。
于是许白把他们放到树荫下,自己跟着傅西棠进了小楼。
小楼里,还到处都是沈青书的痕迹。许白是个很容易入戏的人,即便出了戏,饰演过的角色仍然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仿佛他真的曾经存在过一般。
朱子毅说他就是太感性,入戏太深,可许白不以为然。他是他,角色是角色,每个有每个的故事,只不过他们恰好长着同样的脸而已。
“傅先生,你刚才在阁楼做什么呢?”许白一边打量着已经恢复原状的9号,一边问。
“在整理一些旧物。”傅西棠说着,继续往阁楼上走。
许白连忙跟上去,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其实他刚开始一直以为沈青书的故事是有原型的,因为北里街9号与北街9号就差了一个字,太巧合了。
可是后来他认识了傅先生,又见到了北海,就慢慢打消了这个猜测。
阁楼不大,跟许白以前见过的那些老房子里的阁楼都没什么大的区别。许白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不光堆了很多旧物,还系着一张吊床。
吊床很干净,像是刚刚清洗过。
许白小时候也有那么一张吊床,系在屋后的两棵大树中央。每到夏天的时候,许白就喜欢窝在吊床上看书打游戏吃东西,他爹说他玩物丧志,而他死不悔改。
意识到这应该是北海先生的床,许白没有大剌剌地往上坐,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了一筐玩具。里面有拨浪鼓、九连环、小铲子、火车模型,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
许白随手拿起了一个毛线球,猜想以前这里是不是还养过猫。他跟猫可不对付,许白想。
这时,傅西棠说:“那是隔壁8号那户人家的,那个老太太养了一只叫做妙妙的花斑猫。那只猫很有灵性,跟北海是好朋友,前前后后在他这儿藏了很多玩具,这样老太太就会以为玩具丢了,给它弄新的。”
“我家将军就不会,他只会在我院子里刨坑埋骨头。”许白说。
傅西棠在玩具筐边坐下,又拿起框里的一本小册子,说:“其实《北里街9号》的故事,跟现实也有一点相似。”
“嗯?”许白这就有点惊讶了。
“只是一点点。”傅西棠回忆着,这或许就是他一开始答应叶远心在这里拍戏的原因。仅仅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关联,就让他忍不住缅怀。
“北海的老师。”傅西棠点到为止。
许白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讶然着,没说话。此刻只能庆幸北海先生有傅先生看着,还是个妖怪,即便碰到那些事,也不会像沈家父子那样被动。
傅西棠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他一样一样地翻检者玩具筐里的东西,有的能一语道破它的来历,有些却要让他想很久。
他像是在重新梳理自己的记忆,将那些悲伤的抑或是开心的,清晰的抑或是模糊的,都一一摆出来,放到阳光下晒一晒。
就像例行晒书那样。
这算是傅先生对北海先生特殊的告别仪式么?他已经完全接受现实了?许白这样疑惑着,却没有直接问。
爬山虎哥哥从圆窗里递了午餐进来,两人就这样窝在这小小的阁楼里,数着一件件旧物,时而讲一个久远的故事。许白偶尔也会被某一件东西勾起回忆,然后跟傅西棠讲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只王八,前世一定跟我有仇?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宝是能照到前世的,我一度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掘了他祖坟。”
许白此生最大的敌手,莫过于西湖里的那只王八,妖怪论坛ID“就是你爷爷”。上次在论坛上跟他交过火之后,王八兄消失了很长时间。
许妈妈说他被压迫着走上了相亲的不归路。
许白很开心,嘱咐他妈一定要替他表示祝贺,最好能去海里找一个失落的鱼雷,放到他家门口爆炸。
这叫波动第十九式。
但是王八兄前几天又出现了,还说要跟许白约战紫禁之巅。如果不是许白忙着找碎片没空理他,一定已经把他约到北京干掉了。
“对了,傅先生你是论坛的管理员吗?”许白忽然问。
“算是吧。”傅西棠说。
“来来来!”许白激动,拿出手机打开论坛就问傅西棠要账号密码。
傅西棠不动,看着他。
许白可怜兮兮,“有人说要打我!”
傅西棠:“傅西棠,**********”
许白大爆手速,先是登陆自己的账号,找到之前王八兄给他留的评论一通狂怼,然后迅速切换到傅西棠的账号,把对方禁言。
再切回去,怼到对方怀疑妖生。
这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端的是快、准、狠。
忽然,许白又想起什么,眸光微亮,“傅先生你送我的小方块呢?”
傅西棠:“……”
“呃……”许白回过神来,“其实我本性很善良的,是他,作恶多端。”
傅西棠不予置评。
许白努力地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可收效甚微,他觉得傅先生可能已经不爱他了。
你看,他都转过头去了!
许白把拨浪鼓转得啪啪响,他不知道的是,傅西棠转过头去的原因很简单——他顶着个冲天丸子粉红头绳,拿着拨浪鼓说别人“作恶多端”的样子,实在很……讨喜。
下午两三点,阿烟又叫了外卖,王阿婆烤土豆饼和郭师傅酸辣粉。
许白很佩服他能在众多花里胡哨的外卖商家里面找到两家名字如此亲切的,一听就像闻到了家的味道。
阿烟深有同感,说:“是吧?”
“是个头。”许白说。
“掌中宝你不要猖狂哦,信不信烟哥下次给你点牛鞭汤?”
“你怎么不干脆点烧烤掌中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