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手上球被断的时候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却在看清断他球的人是谁时呆愣在了原地。
何潇投篮进框,并没有再接着继续下去。
他已经有挺久没来别墅了,这天实在没忍住。
球脱离了人的控制,自顾自溜到一旁角落里,完全不理会真正的主人跟随注视过来的目光。
何潇上前一步,挡住温良看球而躲闪自己的视线。
“温良……”他叫道。
“你已经有一百四十九天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了。”
温良把目光从何潇的身体上挪开,低下头,继续将沉默保持下去。
“真不公平。你都跟别人说过话,连刘亮都说你回答他的问话了。”何潇继续诉说委屈。
他说的自然是有些夸张的。
刘亮是个话痨,跟谁都能磨叽上几句,他又已经跟温良化解旧怨,便没事就叨叨叨叨个没完。温良偶尔也会受不了他的唠叨嗯上一句敷衍。
仅此而已。
没有了何班长在旁督促,温良沉默自闭性格上的一些改变,就像昙花一现一样消失不见了。
温良同学再次隐匿在教室一角,恢复了他的沉默寡言。
这时候温良面对班长的埋怨做出了反应,他的反应是——转身离去。
何潇一边看着温良远去的背影,一边在心里吐槽陆云飞:
不行啊陆医生,照你的说法,我就干等着温良自己平复情绪走出阴霾,估计得等上一辈子。
眼见温良越走越远,很快就会再次龟缩回他的卧室贝壳里装孙子。
何潇忽然大步流星追到了温良身后,二话不说,上手就去捞他的肩膀逼他回头。
温良那被何潇改变过的身体灵敏度,在自我封闭消沉的这几个月中显然重新得到了提升。
所以何班长久违了的再一次尝到了温良同学沙包大的拳头,打上脸的滋味。
还好这次没打中鼻子。
但还是很疼,温良并没有控制住力道。
何潇正回被打歪的身子,看向温良时,发现他的眼神中没了以前打完自己之后的茫然。忽闪着的,是不自觉表露出的畏惧和恐慌。
何潇联想到让他露出这种眼神的原因,心里有些隐隐的疼。
“打得好。”他说道,然后再一次朝着温良的身体伸出了手。
温良显然是有自控的意图的,但可能内心深处的不良记忆,所激发的力量更加强大一些,所以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每当何潇碰到温良的身体便会挨打。
何班长一边大声说着“打得好!”,一边被打倒又爬起,再不知死活地去拉温良的手,甚至直接想要拥抱。
最后一次,温良的拳头终于还是没收住地掠奔向了何班长悲催的鼻子。
何潇仰天跌倒,鲜血长流。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慢慢撑着坐起来,抬头看向温良。
只见他正站在何潇面前,眼神里的畏惧和恐慌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又是些许的茫然以及矛盾纠结般地不知所措。
何潇伸出手递到温良眼前。
温良犹豫了相当长的时间,最后还是慢慢地伸出自己手。
何潇没给他畏缩反悔的机会,一把抓住,拉着站了起来。
他没有马上放开温良的手,反而顺着起来的势道,他用极慢极慢地,不易察觉的速度,慢慢靠近了温良的身体,最后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虚虚柔柔的,将温良抱住了。
“别害怕……”他用尽平生力道,掏出心底火热而又谨慎的赤诚,微哑着嗓音在温良耳边轻语:“我不是别人,我是何潇,你的班长,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温良紧绷的身体,在何潇的气息和体温的包裹下,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过了许久许久,脑袋里一片空白懵懂的温良,又听见耳旁响起了那让他不自觉有些沉溺的声音:
“小温良,生日快乐!”
第24章 第24章
“少爷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了。”
杜管家一边帮何潇处理脸上的血污一边说道:“就是那件事情出了之后吧,少爷就没再过过生日。”
何潇眉头微皱,想起刚刚之前他半抱着温良对他说出“生日快乐”之后,温良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然后猛地推开自己仓惶跑回房间里的事。
难道又被他搞砸了什么吗?
何潇扭头望向二楼的方向,担忧道:“你要不要再上去看看,他不会有事吧?”
杜鑫递上一个冰袋,让何潇敷在红肿起来的脸颊上,说道:“我刚才去的时候他进了浴室洗澡,这会儿应该还没洗完。
放心,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么严重了。”
何潇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有心想上去看看,却又怕温良再受刺激。
“爽吗?被少爷暴揍的感觉?”杜管家看着何潇脸上的淤伤忍不住调侃道。
“还不错,挺过瘾的。”何潇苦笑着说。
“你总是让我觉得出其不意,一步一步逼着我们家少爷走出阴霾。”杜鑫看着何潇目带欣赏地说道。
何潇摊摊手:“没办法,我也想听从陆医生的告诫。但站在远处静静等待着温良自己走出来的感觉太糟糕了。
我觉得我真的等不到他主动走向我的那一天,所以我就一时冲动……挨揍了。
就是不知道我这样逼他,到底对还是不对?”
杜鑫道:“陆云飞有他的考量。从前他也试过通过刺激想让少爷恢复的治疗手段,不过效果并不太尽如人意。
但我还是那个看法,我觉得你对于少爷来说,总是有些特别的。他因为你已经改变了许多。
当然,改变对于他来说,可能要撑破自我保护的伪装,痛苦总是难免。既然你已经插手,需要做的就是不要轻易放手,我认为,一切都是会往好的方面发展的。
既然已经出手逼他了,就别太担心,也别有太多顾虑,好好跟我一起守着他吧!”
何潇点点头,其实不用杜管家叮嘱,他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守着温良,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温良肯不肯再让他守在身旁。
这边正在说着话,洗过澡换了一件黑色T恤的温良走下楼来。
他径直走到杜鑫面前,说道:“我要去梅园。”
杜鑫明显怔了怔,随后从容地点头答应,起身去准备。
温良目光躲闪着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何潇,径自走到一旁酒柜,认真地挑选了瓶红酒,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然后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没有接受邀请,何潇还是厚着脸皮上了车,一路跟随着温良去了西山梅园,也就是温良母亲安睡的墓地。
杜管家去停车,温良拎着酒上山,何潇隔了几步远的距离跟在温良身后,在进入墓园入口的小店里买了束花。
温良用衣袖仔细擦拭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容颜未老,风姿绰约,微笑着看过来。
温良望着照片出神半天,才想起来拿出手里拿的酒,打开来,慢慢倒入墓碑前的土壤里祭奠。
最后他坐下来,望着照片,又开始了默默地出神。
何潇走上前,献上花束,鞠了一躬,朝着照片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温良的同学何潇。”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他就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阴阳相隔的一对母子。
“你不应该祝我生日快乐。”以为不会开口的人,却在这样的时候说了话。
何潇很意外,斟酌着该怎么回应才不会再刺激到温良的内心。
没等他开口,温良又自顾自接着说道:“我的出生一点都不快乐。我妈妈就是因为生了我天天待在别墅里不敢出门,还被那个女人又打又骂。
还是因为生了我,她到最后连命都没了。”
何潇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窝火,说道:“你别这么想,那并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温良抢着说道,语气果断不容置喙:“是我不听话偷偷跑出去,才会害死了妈妈。”
何潇:“你……”
温良又打断他,像自言自语似得说道:“其实该死的人是我,但我却活下来了,多可笑。
我不太明白,既然连出生都是错的,我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我天天浑浑噩噩的活着,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
何潇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抓住温良的衣领,盯着他的一双因为怯懦而陷入自责内疚痛苦的眼睛,怒骂道:
“你是傻逼嘛?你有什么错?错的人是那个坏蛋!你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是因为你妈妈她爱你,她拼了自己的性命换取你活下来的机会,你说你为什么要活着?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好好珍惜她的这份心意,你懂不懂?”
温良在何潇那样怒火满腔地注视下,痛苦地摇头道:“我不懂……她那么那么爱美,可她死的时候满脸都是血,本来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她一定很懊恼,平时我要是调皮了不小心碰花她的妆,她都会捏着我的脸说我是小坏蛋。
可那天她把自己弄得那么那么丑。
我就躺在一旁,却一点都帮不了她,哪怕能摸摸她也好……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何潇心如刀绞,他蹲下来,紧紧地将温良抱在怀里,语气也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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