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朗干脆将窗户全部打开,抖了抖指尖烟灰,“……之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在酒吧看见林渡了,易然这个傻逼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我就送了他一程,现在在等他出来。”
“……这样啊。”魏晟拖长了声音:“表哥对他这么好,弄得我有点吃醋了呢……”
李平朗差点给烟呛着,“你可别乱吃啊,那小子最近失恋……唉,也是作的。”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默默抽了口烟。
魏晟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表哥,你不会也跟他一样吧?”
“什么?”
“……就是,出轨之类的。”魏晟说:“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吧?”
李平朗嗯了一声,“知道。”
魏晟的家庭有些特殊,父母是彼此出轨之后才有了他,或许性格使然,没过几年,魏父和秘书搞在一起的时候被魏母看见了,两人大吵一架,离婚前的最后一晚,魏母在丈夫的饭菜里下了毒药,两人同时中毒被送往医院,但很可惜的是,并没有抢救回来。
于是魏晟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被送到表哥家寄养,没过几年又去了部队……过去的种种养成了他过于偏激和敏感的性格,对此李平朗很是感慨,但却无力改变。
“如果你要有这么一天……”魏晟的声音很轻,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李平朗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打断对方,“不会的。”
魏晟笑了下,不置可否。
两人没聊几句,李平朗就瞅见易然垂头丧气的从酒吧出来,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跟丢了魂儿似的。“我先挂了,回头聊。”
他把车开到路边,按了两声喇叭那人都没反应过来,无奈撤下窗户,“没事儿吧你?”
“……”
易然没吭声,缓缓看他一眼,把李平朗吓了一跳,差点没咬着舌头。
“你、你……”你居然哭了?吞了吞口水,理智告诉他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太不给面子,李平朗伸手拉开车门,“先上车吧,回医院待着,老爷子不是说周末来看你么,别又失踪了……”
等开车之后,李平朗偷瞄着对方的表情,在心里可劲儿叹气……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作为朋友能做的太有限,最多口头安慰几句,让对方想开点。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咱、咱们也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吧?要不我回头给你介绍个……”
“……我喜欢他。”易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他……不喜欢我了,但是我还是喜欢他。”
“……”李平朗心中涌起一股无奈,这发小的性格他最清楚,一旦咬死了什么便不会松口……可那是林渡啊,圈子里出了名的风流薄情,就算他真动过心,可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剩下那点儿余情能维持多久?
但偏偏易然又是个劝不住的主,真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你打算怎么追他?”李平朗犹豫了一会儿,重新起了个话题,“你小子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的,还没追过谁吧?何况林渡又是出了名的难搞,他要真对你死了心,那就是雷打不动……这点可是有很多前车之鉴的。”
“……那又怎么样。”易然垂下眼,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牙印,哑声道:“老子就是喜欢他。”
“我真服了你了……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认定,那至少从现在开始,别跟他对着来。”李平朗吐了口气,“我跟林渡认识也有小几年了,他这个人太圆滑,结识容易交心难,而且特别公私分明……我看他之前对你还是有点意思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把剩下的好感都给作没了,不然真的是月老来了也救不了你。”
“……还有呢?”
“还有,收收你那暴脾气,林渡是个文明人,不兴动手那套,你要真忍不住了,打自己都别碰他,懂?”
易然撇撇嘴,“……我才舍不得。”
李平朗翻了个白眼,“总之你自己掂量着吧……哦对了还有,你先前要我查的事情有点眉目了,回头我把整理好的邮件发给你。兄弟我再劝最后一句……”
“林渡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破坏了他的计划。”
易然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平朗把能说的都说完了,也就不再出声,让对方自己琢磨。他一路把车开到了医院楼下,“你自己上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看着易然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李平朗长出一口气,摸了根烟含在唇间,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的屏幕,上面有魏晟发来的短信。
他看着那短短几个字,几乎能从中读到对方小心翼翼的不安……像是心口的那块软肉被不经意间拿捏住了,又酸又痛。
李平朗再一次发动车子,他平视着前方,微微震动的手机放在腿上,接连跳出一条又一条消息;李平朗将车往前开,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
病房刚才打扫过,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儿。
易然进房以后坐在床头发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其推开,抖着手取出一根烟。
过会儿老爸过来看他,闻到烟味定是要说上几句,便也没点,就这么干含着。
他病还没好全,在经历激烈的情绪波动之后乏的很,光是站着都觉得头重脚轻,可又偏偏不想休息,将嘴里的烟头咬得稀烂。
有仇似的糟蹋完一根,易然呸地吐出口中苦涩的烟叶,舌尖沿着牙齿舔了一圈,抹了把嘴。
过了一会儿护士查房的时候,眼瞅他往那通风口站着,连忙提醒说病还没好全,并且十分强硬的关上的窗户。易然提不起劲儿来跟人争执,无精打采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三魂已去了一二,仅仅留下的那一抹,不过能刚好操控身体罢了。
难得乖巧的上床躺好,易然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看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的天花板,直到下一次查房的时候把人家小护士吓一跳,差点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给我来一针镇定吧。”易然说,“不然我……睡不着。”
没错,哪怕太阳穴已经突突跳动着抗议,前胸后背无一不疼痛着反抗,那根弦依旧死死在大脑中绷紧,无论如何疲惫,却执拗的不肯就此断掉。
随着冰凉的药剂注入体内,易然打了个哆嗦,血管内不愿冷却的热血缓缓平息,他闭上眼,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梦乡……
至少在梦里,一切还是那一晚之前,林渡会坐在夕阳温暖的光线里,穿着柔软亲人的居家服,温柔的冲他笑。
起先见得平常,也就并未认真放在心口,如今失去了,才终于明白,何为千金不换。
可惜再美的梦,也总归是要醒来……
易然的出院是在周末。
他毕竟年轻,身体底子摆在那里,不论如何作死,终究没闹出什么大毛病来,也算万幸。
易父不知道真情,只当这小子贪玩荒废了学业,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克扣了些生活费当做警告。易然耷拉着脑袋听训,实际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蔫的想着挽回的问题,可林渡那番话说得太绝,虽不至于叫他绝望,但也足够伤心,以至于每当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易然就像心口被人捅了一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就算如此,他依旧忍不住去想。
这半年多的相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留下的回忆足够回味一生。老师在讲台上说课,易然坐在台下,眯着眼望着手机里寥寥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林渡不是经常发朋友圈,就算有,也大多与工作有关,先前易然觉着他无趣,还抢他的手机发过软糖的照片……
现在翻起来,只觉得少。
甚至连两人同框的合照都没有,大部分还都是他偷拍的,对方压根没往镜头这看,于是大多只有一张专心致志的侧脸。
易然的手指拉扯着屏幕上的画布,恨不得钻进去换个角度,让他能看到更多些……
这时候,老师点到了他的名字。
放学后,易然背着书包坐在咖啡店里,通过透明的窗户去看对面的写字楼——林渡的办公室在二十多楼,他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什么,但这样也好,如果真能看清楚了,他怕自己又要忍不住冲过去,将人死死锁在自己怀里。
太强的占有欲其实并不是好事……他会让自己变得焦虑而敏感,易然意识到了这点,却无从改善,只能强忍着、在心里头给自己划下一条钱,然后小心翼翼的踩着线的边缘,窥探着对方的生活,假装融入其中。
手腕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微微发痒,易然忍不住轻轻摩挲着,指尖抚摸着凹凸不平的皮肉,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不正常的满足感来,他轻轻笑了下,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点来的黑咖放在桌上,不加糖不加奶,只有冰块沉浮在深棕色的液体里,与中药无异……他喝了一口,苦涩夹杂着诡异的酸味蔓延在口腔,久而久之,竟然泛起一股神奇的回甘来。易然砸了砸嘴,似乎想留下那股味道,于是他又喝了一口。
一杯咖啡不知不觉见了底,天色已晚,林渡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加班,车子从停车场正门缓缓驶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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