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棋愣住,下意识就拒绝, “不好意思。”
男人似乎也不急, 低低笑了一声,但笑不达眼底,甚至还带着一种狠劲, “你认识言亭之吗?”
言之棋惊讶地抬眼看他。
封尘已久的名字被担起,言之棋鼻子突然一涩,有种落泪的冲动。言亭之是他爸爸,在他九岁前一直相依为命,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高大的身形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他爸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要是他还在,应该跟眼前这个男人差不多年纪了。
男人见他眼眶发红就知道他认识,重新带上眼镜,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能换个地方聊吗?”
言之棋很想问是他怎么认识父亲的,在他记忆里,父亲没什么朋友,几年间从来没有人来探望过他们。
而父亲一直在忙于工作,总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直到八岁那年,父亲突然晕昏了,被检查出胃癌晚期,没多久活了。
那时候他还小,但基本上已经记事了,他知道那个病的恐怖,父亲总会呕吐,不时还会吐血,但他依然在工作,直到九岁那年,父亲晕倒之后就没有再醒过来,之后他被送进福利院,第二年被老爷子带回司徒家。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和父亲是什么关系,但他认识父亲,并且很熟的样子。
男人见他表情松动了些,又说:“我没有恶意,和你爸爸算是老朋友了。”
言之棋犹豫了下,最后选择答应,男人替他开了车门后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了医院。
路上,男人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姓杨,叫杨明思,是杨氏集团的最高负责人,和他父亲是大学同学,但是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还说他和父亲很像,所以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父亲的儿子。
杨明思把他带到一间中式餐馆,跟服务员要了个包厢,点过菜后开始和言之棋闲聊。
“你父亲他人呢?”杨明思把茶推到他面前,懦雅地开口问道。
言之棋垂眼,轻声道:“他,去世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咣当一声,杨明思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动作还保持原来的样子,只是手指颤巍巍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言之棋疑惑他的反应,“杨先生,您怎么了?”
“亭之他……去世了?”杨明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保养得当的脸变得苍白,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虽然不知道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也不想说更刺激他的话,但有些话不是不说它就不存在的,“是的,在我九岁的时候去的。”
“怎么去的?他还这么年轻!”杨明思似乎不想让后辈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尽最把情绪收拾起来,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眼底下的难受。
“胃癌去的。”言之棋回道。
杨明思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沉重地闭上双眼。
言之棋没有出声打扰他,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下,看到是老宅里打来的,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想到家里的冲冲,他连忙接通放在耳边。
“爸爸……”
果然,那边很快传来冲冲稚嫩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像是刚刚哭完。
“怎么了?”言之棋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呜……你怎么……不见了?”冲冲说着就要哭,隐约能听到老爷子在旁边安慰的声音。
“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马上就回去了,你要乖,知道吗?”言之棋柔声安慰道。
“我要爸爸……呜,乖……”冲冲已经哭得语无伦次了。
儿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凄凉过,言之棋听着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回到家里。
“乖,别哭了,爸爸很快就到家了,等爸爸回来好不好?”言之棋耐心安慰道,看了眼正在看自已的杨思明,对他歉意地笑了笑。
“好~”冲冲吸着鼻子应道。
言之棋笑了笑,又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家里小孩找了?”杨明思已经恢复原来的状态,微笑着看他。
“恩,出来太久了,孩子没离开我这久过。”言之棋放好手机,歉意道:“今天可能不能陪您吃饭了,改天我再请您。”
“我理解,孩子重要,回去吧。”杨明思点头道。
“抱歉。”言之棋点了点头,拉门离开了。
等门关上,杨明思拨通了一个电话,温润醇厚的声音带着威严道:“帮我查一下二十年前,言亭之发生的事。”
……
言之棋匆匆回到老宅,才进门冲冲就扑了上来,甜腻地不停叫着爸爸,听得一阵心酸。
“这孩子叨了你半天了,下午实在是忍不住,饭都没吃多少,光哭,都成可怜猫了。”司徒诺杰说着从厨房出来。
言之棋闻言更心疼了,在冲冲脸上连亲了几下,又揉了揉他哭红的眼睛。
冲冲毕竟只有三岁多,即使再懂事,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吃过了吗?”司徒诺杰夹了块煎饼,对着言之棋晃了下。
“在医院吃了盒饭。”喂完沈艺,陆丘寒就让人给他带了盒饭,他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沈艺倒苦水。
“这怎么行,让木嫂给你做点吃的吧!”司徒诺杰瞪眼道,不是他瞧不起盒饭,而是那东西味精太多了,他从来没吃要,实在饿得没办法他也顶多吃两片吐司。
“我还不饿,不用麻烦木嫂了,而且再两个小时就吃饭了。”言之棋笑道,抱着冲冲坐在沙发。
冲冲像是没从恐惧走出来,直扒着言之棋不肯放,小头埋在他胸前,不时动一下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杰哥,冲冲今天有睡午觉吗?”言之棋问。
“我家小崽子都还在睡,你说冲冲睡了没?你不在,饭都不肯吃,爸都要心疼坏了。”司徒诺杰摇头道,吃着煎饼突然干呕了下。
“杰哥你怎么了?”言之棋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我回房休息下。”司徒诺杰摆摆手,揉着腰回房去了。
言之棋打了个寒颤,这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像怀孕了似的。
摇摇头,言之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司徒诺杰都四十四了,要是再怀孕,估计要一直卧床到生产了。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冲冲,正想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发现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看来也是极限了。
言之棋笑了笑,把人抱回房,要放下床时抓着他衣襟的小手突然一紧,嘴里喃喃地叫了声爸爸。言之棋心一抽,干脆躺下和儿子一起睡个懒觉。
父子都是被司徒煜叫醒的,冲冲没什么精神,蔫蔫地趴在言之棋怀里。
“儿子好像有点低烧,我们要去医院。”司徒煜弯着腰,和言之棋靠得很近,大手正放在冲冲额头上。
言之棋也感觉到冲冲身体的热度,吓得一下就醒了。
冲冲已经很没发过烧了,看来是今天吓到了,再加上哭过一段时间。
晚上七点车子不算太多,但司徒煜也没法飙速,只能比平时快一些。
“爸爸……”
“冲冲乖,很快就好了。”言之棋不停安抚儿子,欲眼望穿的看着车道。
“爸爸……”冲冲听不进去,死死扒着言之棋的衣襟不肯放。
言之棋心疼坏了,无比后悔今天怎么不把儿子也带出去,不然现在就不会发烧了。
“别担心,没事的。”司徒煜分心安慰道。
“恩。”言之棋淡淡地恩了声,全副心神放在儿子身上。
“今天去看沈艺了?”
“恩。”
“他身体怎么样?”
“他几天没进食,要慢慢调养回来。”言之棋叹了口气。
说话间,医院到了,言之棋迅速抱着冲冲下车,直接挂了急诊。
第55章
直到半夜冲冲才退了烧, 看着盐水一滴一滴地流进儿子身体,言之棋就觉得一阵愧疚。
司徒煜知道他整晚没有吃过东西,得知冲冲退烧后, 下楼买了些吃的, 回来见他一脸自责地握着儿子的手,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无法体会言之棋这几年里的辛苦, 他也不知道言之棋在这几年里为儿子受了多少苦, 生儿子的时候他有多痛,自己不在身边他会不会绝望。
司徒煜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言之棋的肩膀, 轻声道:“别担心,先吃点东西吧。”
言之棋摇头,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儿了已经退烧了,你别太担心。”司徒煜叹气道,轻轻将他和儿子的手分开,让他面向自己,“棋棋,听话。”
言之棋干哑着喉咙,定定地看着司徒煜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吃了点东西。
毕竟年纪还小, 小孩子的抵抗力比大人差很多, 冲冲在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像平时睡醒一样 ,一睁开眼就跟言之棋撒娇。
言之棋见儿子精神了不少情绪也放松了下来, 蹭了蹭冲冲微凉的脖子,和他闹了起来。
司徒煜见两父子其乐融融的嘴角不禁也翘了起来,拉门出去,向医生问些注意事项后去办了出院手续。
冲冲对医院的味道并不陌生,反之这股味道他从小就闻习惯了,所以没有排斥这陌生的地方,和言之棋闹了一通后喘气吁吁地在床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