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到时,萧一献又呕了一次,血沿着床单一路往下渗,还有些许汇聚在铁制床沿往下滴。席来州疾声问:“不是止了血吗?为什么他又呕?”
“又吐了这么多!”医生面上也不轻松,急声吩咐护士,“去拿三腔管,准备——”他转过来问席来州:“他是什么血型?”
“A!”
“准备A型血袋。”
两个护士应声而去。
“萧一献……”席来州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握萧一献的手,都不被萧一献允许。
萧一献像个半死人躺在床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和早上时截然不同。
“他怎么越来越严重?”
医生解释道:“因为他现在失血量太大,身体耗不了了。”
席来州小指无意识地抖着。
其中一个护士进来了,跟席来州说:“来签知情同意书,同意输血和……”
满手是血的席来州转身夺过护士手中的笔,知情同意书托在左手心上,一个力透纸背的“席”字刚写完,医生追问道:“你是病人直系家属吗?”
“嗯。”席来州应了一声,迅猛地将“来州”两字划完。
“可你刚才叫他萧一……”
护士看着病人床头的名字——席一献,道:“病人姓席啊。”
此时,另一个护士已移着医护小推车到了,医生忙着戴手套,匆匆结束前面的话题,一边跟病床上的萧一献说:“药物止不了血,现在给你插三腔管止血试试。三腔管从鼻腔进入你的身体,一会儿需要你好好配合。”
医生还让席来州离开,但席来州听到“试试”这两个字,下唇咬出血,不肯离开病房。
医生只好说:“你待会帮忙稳住他的身体。”
席来州第一次看到萧一献吐血时,他还能说几句话,让人安心。到了医院,萧一献很快被推进急诊室,再见到他时,他也只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医生给他做无痛胃镜时,他麻醉着没有反应,温顺得很,席来州便还能维持镇定,觉得病治好以后不要再犯就行。
但现在直击医生给萧一献紧急止血,那条长长的三腔两囊管从萧一献鼻腔塞进去,萧一献难受得五官聚拢,喉咙一直发出嘶哑的惨叫。席来州压着萧一献的腿,都能感受到萧一献无法抑制地躁动。
席来州才知道,原来萧一献那些淡定,那些温顺通通只是假象,是暴风雨过后的平静。自己在急诊室外时,萧一献有多少次这样的挣扎?席来州的心剧烈地痛着,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咽下去,咽下去。”医生急声对萧一献说。
第一次插管失败,第二次插管还是失败。
每次插管,对席来州来说都是一次煎熬。尤其是医生再次给萧一献打气时说:“你这种情况死亡率还是很高的,再克服一下。”席来州恨不得被插管的是自己,大失血的是自己,这样自己就不用如此无力,心也不会如此地痛。
到了第三次,医生终于成功将三腔管插进萧一献的胃里,用注射管打进气体,止了血。
席来州汗流浃背,脸色比萧一献还差。
成功压迫止血后,接下来的事,萧一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被动地承受着。这种治疗,甚至比这更让身体难受的治疗,他都承受过。经验是,熬过来就好了。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四周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萧一献休息了好久,正要睁开眼睛,忽然被一个人轻轻抱住脖子,那让人微痒的胡渣、那种混杂着烟草的成熟男人的味道如此熟悉,而湿润的触感却是那么陌生,他第一次听到席来州哽咽的声音:“都怪我照顾不好你,对不起。”
那种哽咽的、内疚的声音,湿热的触感,比插三腔管还要让萧一献难受。
身体是他自己的,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导致生病。他以为席来州会责备自己,却不想他竟如此内疚。就好像,自己的健康,本应是席来州的责任。
萧一献微颤的手攀上席来州的肩,他能听到走廊外的脚步声,也许会有路人看到这一幕。但他想自己装了这么久的“正常人”,就让他在人前放纵两秒钟好了,就抱两秒——
“萧萧!”
第八十七章
伴随着这声呼唤的,还有刺耳的拧门声。
席来州不满的眼神朝声源处横去,训斥的话就快冲出喉咙:“病房——”
门口站着两个人,为首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中长款的刺绣毛呢外套,脖颈上的围巾被风吹乱,手里拽着一个软手包。她眼眶通红,打量了席来州一眼,又看向病床上的萧一献。
“妈妈!你怎么来了?”
听到萧一献的声音,席来州旋身匆匆抹了把脸,把眼角的泪擦掉,再转过身来,萧母已坐到萧一献床侧,泪眼婆娑:“你怎么又搞成这个样子……你让妈妈怎么办?”
萧一献躺在病床上眼神闪烁,低声说:“我只是得了胃溃疡,没别的。”
萧母这头在哭,席来州那头在跟她身后的护士交谈。
护士言萧母听到儿子住了院,千里迢迢跑到医院,又因为系统查不到“萧一献”这个名字,只能到今天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病人里挨个找儿子。
“这是你们早上掉的手机。”把手机递给席来州,护士转身忙工作去了。
席来州顺手将手机放入裤兜,神色不明地转头看了萧母和萧一献一眼,踱到走廊倒杯温水,走回来听到萧母温声训斥萧一献:“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学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按压下不舒服的心理感受,席来州走进病房,看到萧母弯下腰,拿着棉签给萧一献湿润口唇:“这次病好,可不能由着你折腾身体了,出院后,妈妈每天……”
“伯母喝水。”席来州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有轻微的磕碰声。
萧母并没有抬头:“你是?”
席来州从容地说:“我是席来州——”
萧一献很快接着往下说,轻描淡写地形容他的身份:“以前的同学,我来这边出差,正好遇到他了。胃出血的时候,他在旁边,就把我送过来。”
“哦。”萧母拈棉签的手指微顿,“席先生,谢谢你送萧萧过来,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叫我来州就好了,”席来州淡定地坐在萧一献另一侧的椅子上,道:“我不累,倒是伯母你赶过来肯定累了,我给你订酒店吧?”
“不用,”萧母放在床沿的手攥了攥,被单都起了褶子,“我会留下来给萧萧守夜,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走吧,萧萧没什么精神会客。”
萧母如此“反客为主”,席来州皱着眉没回应,病房里一时有些冷滞。
“来州,你身上都是血迹,先回去休息吧。”
萧一献生病,自己竟然连呆在他身边都不行?万一他半夜又呕血怎么办?他妈妈知道怎么照顾他吗?但席来州也明白,他妈妈比自己有资格留在这里,萧一献也怕他妈妈发现蛛丝马迹,他离开最好不过……
“我先回去换衣服。”
席来州就这么被“请”出病房。
他在医院对面的酒店开了两间房,期间萧一献的手机响过几次,其中有一个是丁晓打来的,席来州将萧一献的情况告知了她。不久蒋特助也到了,送来了换洗衣服和工作电脑。
“那条贱狗,你带回去养一阵子。”席来州进了浴室,声音变得空旷,脱衣服的时候,萧一献的手机掉了出来。
他随意摁了一下,锁屏里笑得灿烂的人与狗,不由让他想起早晨做的梦,一时间有些恍惚。
病房里。
萧母看到床头的病人名字,眉头紧皱:“萧萧,他怎么把你的名字给改了?”
“改成什么了?”萧一献也不知道自己床头的名字是什么,眼睛努力往上看也看不到,只能含糊地说,“来州不会乱改,也许有他用意。”
萧母心里很不舒服,将名字夹里的纸片抽出来,撕了:“把你的姓改成了‘席’字。”
“……”
不一会儿,萧母问:“你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你不要每次看到我和男人在一起,就误会我们。”萧一献垂眸道,“男人之间搂一下,算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萧母心烦意乱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席来州抱萧一献的那一幕总在她脑海里晃荡。“你以后不要和他走太近!万一他有什么病怎么办!”
“妈妈不要乱说——别人的坏话。”萧一献迅速换了个代称,“你不了解……”
“要是个姑娘,我倒想了解了解。”萧母说,“诶……萧萧,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你和哪个姑娘谈恋爱了?”
“最近没遇到合适的。”
萧母想起萧一献忽然变得整洁的公寓,说:“那位经常帮你收拾屋子的女生呢?”
萧一献被问得焦头烂额,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含含糊糊道:“那位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儿子快而立了,却连一个稳定的女友都没有。萧母追问,“你给妈妈说说……”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你们俩合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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