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陆郁。
裴向雀枕在雪白的枕头上,安安静静的,揪住了被角,似乎有什么想要问的,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陆郁和他面对着面,连眨眼的节奏都似乎相同了,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话?”
裴向雀被他的话吓得猝然眨了几下眼,因为心虚而眼神躲避,“没,没什么啊……”
陆郁叹了口气,“难不成小麻雀真变成小混蛋了?有什么话都不告诉陆叔叔了。”
“没有……不是,”裴向雀在枕头上闹腾了起来,急得要爬起来,又被陆郁摁下去了,“我就是,有个问题。”
他往日清脆活泼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犹豫和害怕,“……陆叔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我又没有哪里好。”
可能是太过紧张,他不知不觉地网罗了自己数不清的缺点。他很笨,从小就被人骂成傻子,话也讲不好,除了可以为陆郁唱助眠的歌,便什么也不会了。
陆郁一怔,揉了揉裴向雀的脑袋,认真而郑重,“怎么会?阿裴又乖,又听话,特别可爱,还会唱歌给我听,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孩子了。”
“你是我的小麻雀啊。”
他对裴向雀是一见钟情,久别重逢,如今,是势在必得。
裴向雀这只天真的小麻雀正一无所知,懵懵懂懂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只可惜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裴向雀听明白了,害羞得连耳朵都红着发抖,“哪,哪有……”
他在心里想,他以后会更乖,更听话,唱更好听的歌。
为了陆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陆叔叔:小麻雀的第一次眼泪不是在床上,sad。
裴裴:?????陆叔叔你说啥我听不懂!
第33章 探病
大约是因为前段时间太过疲劳,往常又不怎么生过病,这一回病来如山倒,病得格外长久,一直反反复复发烧生病,不能见风。而裴向雀伤了腿,行动不便,两个人天天窝在别墅二楼的房间,房间里铺满了柔软的地毯,方便裴向雀移动。虽说只是两个人,可他们之间想做的事却做不完。陆郁大多数时间陪着裴向雀养病,打打联机游戏,练习说话,或者补习功课,难得悠闲了起来。闲暇之余,陆郁又替裴向雀画了两幅肖像画,有一副是裴向雀打开窗户,踮着脚伸手够外面繁密的树枝,侧脸微笑着,眉眼舒展,就像是夏日的绿叶一样又可爱又生机勃勃,陆郁正巧推开了门,瞧到了这一幕,画了下来。
裴向雀特别珍惜这幅画,他像只有收集癖的小麻雀,要么东西吃到肚子里才安心,不能吃就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连陆郁也找不到。
他们这样过了有一周的时间。陆郁生病了的消息捂得很紧,淮城的人以为他去了宁津,宁津的以为他还在淮城没有回来,所以没什么人来打扰他。不过他和贺原通电话的时候还是顺口说了两句,贺原原来是幸灾乐祸地嘲讽了两句,随后又想到这是一个逃离贺振催婚的好借口,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打着探望陆郁的名头,便施施然飞去了宁津,在市区住了一宿,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赶到山脚下准备上山。
贺原是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人,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别的拖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就到了陆郁新买下来的别墅前头。
他吊儿郎当地敲了敲正门。
李程光没提前得知消息,先在前厅接待了他,贺原看起来嬉皮笑脸,“陆郁还真是享受,这里还挺不错的,生病了就在这里躲清静。”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陆郁的现状,李程光知道和他陆郁的关系着实不错,一一答了,又饮了杯茶,才领着贺原上楼。
李程光把贺原带到了楼上,正准备朝陆郁的房间走过去时,忽然电话紧急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可能是一件很要紧的事,面色有些为难。
贺原觉得自己向来很与人为善,笑眯眯地朝他摆了摆手,善解人意地说:“你和我指一下陆郁在哪里就好了,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总不必要你介绍。”
李程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他指了房间的位置,捂着电话在一旁说事情。
贺原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顿在房门前,先客客气气地敲了两下,没人回应,才微微用力推开了门,屋内空无一人,并没有陆郁的踪影。
贺原眉毛一挑,原打算转身离开,却忽然瞧见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被子里传来声音。
是一个很清亮的少年声音,与陆郁的完全不同。
“陆叔叔,你回来了吗?”
贺原被这声音惊得微微一愣,呆在原处,只见那团被子展开,首先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出来,再然后是一段露出的侧颈和纤瘦的上半身。那确实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正笑着准备爬下床,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真烂漫,非常可爱。
只这一会,他便猜出来,这大概就是陆郁那个千娇万宠,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裴向雀抬眼,看到来的并不是陆郁,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顿在了原处,单脚已经落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
贺原向来很擅长和人打好关系,和陆郁不同,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自以为很温柔体贴地说:“我是贺原,你的陆叔叔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贺叔叔。”
结果就看到陆郁的小心肝像是更加害怕,又朝后蹦跶了两下,而且由于单腿不太稳当,摇摇晃晃,差一点朝后跌了过去。
贺原一阵心惊胆战,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贺原,你怎么在这里?”
陆郁方才去了隔壁书房处理一份紧急的公务,听到隔壁的动静不太放心便回来了,结果就瞧见裴向雀单脚站在地上,贺原立在门口。
贺原一愣,打着哈哈讪笑,“我这不是看你生病了,一个人多孤单啊,想来探望探望你。”这句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不太放心,可还有一半的原因,自然是不想再待在淮城了,找个缘由开溜。
陆郁朝裴向雀走了过去,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又抱起了他,裴向雀的脸贴在陆郁的胸口,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看起来再乖巧可怜不过。
贺原忍不住又“啧啧啧”了。
陆郁偏头,冷冷地向这边扫了一眼。
贺原感觉全身上下都凉飕飕的,呵呵了两声,他和陆郁这么多年来一起打架喝酒的兄弟情份果然不太值钱,要是刚刚这小孩真摔了,他怀疑陆郁得扒了自己的一层皮。
陆郁低声同他说了两句话,贺原离得不近,没有听清。
片刻之后,裴向雀抬起脸,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贺先生好。”
贺原不服,“怎么你就是陆叔叔,我就是贺先生啊。虽然叫叔叔也有点老吧,不过叫先生更像老头了吧!”
陆郁瞥了瞥他,摸着裴向雀柔软细密的短发,轻声同他说:“我先出去和他有事要说,过一会再回来,好不好?”
他缓慢地重复说了两遍,要是刚刚贺原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现在这个孩子的不同寻常就非常明显了,都是这样的年纪了,怎么可能连话都听不懂。
陆郁推开门,先让贺原进了书房。书房的布置也和往常大不相同,不再是黑白冷色,而是布满了温暖繁杂的色调。
贺原打趣他,“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卧室就不是你的风格,这书房也是花花绿绿的。”
陆郁淡淡地回他,“没怎么,才买下的,也没来得及改。”
“你这在蒙我。”贺原比陆家那四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加起来都了解他,毫不犹豫地揭穿陆郁的谎言,“以前就是出去玩,遇到订的酒店装修不合你心意,大半夜地还要出门再找,现在怎么就来不及了?”
陆郁看起来很陈恳,“人总是会变的,我现在觉得这个颜色风格不错。”
贺原面带不屑,“你可拉倒吧,谎话说的和真的差不多。估计是你怀里的小朋友喜欢还差不多。”
其实陆郁说的是真话,他以前喜欢黑白冷色,是因为看着舒服。可现在这种装修风格,又温暖又舒适,很衬裴向雀。
讲到这里,他的脸色收敛了一些,坐在椅子上转过身,“你和他怎么回事?上一回不是说手还没摸着,现在,这就在一张床了?你的小心肝这个年纪,是不是还是太小了点?”
陆郁微微笑着,撑着头,不紧不慢地解释,“没有的事。他右腿受伤了,进出不太方便,就暂且睡在了一起。”
贺原原来也觉得陆郁舍不得动裴向雀,毕竟他和陆郁差不多是一起长大,却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模样。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思考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他,是不是,什么地方有点问题?”
他问这些是一片好心,若不是亲近是不会愿意问出口的,只是希望陆郁好罢了,连睡眠障碍都是当初贺原硬压着他去看的。
陆郁眉目低垂,似乎是想了一会该怎么描述,他对贺原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有语言交流障碍,不太听得懂别人的话,也很难表达自己想说的。”陆郁的表情不变,眼神幽深,“不过,你还记得我的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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