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看到毫发无伤的武则天,又惊骇的看了一眼那歪靠在床上铁青着脸色的尸首,大叫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没死?明明狄仁杰还没来得及把一切都告诉你不是吗?”李永狠狠的瞪着同武则天一起从偏殿出来的狄仁杰,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狄仁杰来不及告诉朕事情的真相。”武则天冷冷的说道:“可是朕一开始就知道朕会做恶梦是那汪紫菱搞的鬼了,难不成你真以为她的死是个意外?还是说,你认为杜雨婷真的能这么顺利的混到朕的身边?”
长乐王此记得再也乐不起来了,只面如死灰,不敢相信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暴露了出来。
“朕知道,你打算在朕死后,便想传出去朕是被厉鬼所害致命,如此便是顺理成章,没有一点破绽是吗?所以你刚才拉拢东儿,意图通过东儿之口传扬出去,这样才会更可信是吗?”武则天想到刚才李永嘲讽裴东来是个白子,心中就越发愤怒:
“好歹毒的计策呀!朕就算是为了报答你想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出来,也要赏你个千刀万剐之刑!只有将你们剁成肉泥,方才能解我儿心头之恨!”
“好一个请君入瓮,让我们自己把自己的意图给说出来,确实是你武媚娘喜欢使的招数,可是你后面的话却是说差了。你说你儿心头之恨?他恨的会是我吗?他恨的其实只会是你吧!”赵采女哈哈一笑,站了出来:“我可没生过他,更没有生了他之后又嫌弃他是个白子而抛弃了他啊,你说,裴东来到底会恨谁?”
赵采女的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的视线便有意无意的看向裴东来。
没想到裴东来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了赵采女一眼,“我早就知道母后是我的亲娘了,可那又如何?这些年她对我的好,我并非看不见。”
武则天性子坚强,最恨别人拿自己是女子的事情来说叨,所以连哭都不愿意哭了。可是现在,连日的恶梦也不曾让她哭泣,却在裴东来的这句话之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她属于母亲的眼泪,也是带着对裴东来的歉疚而落下的眼泪。“她说的没错,是我对不住你。”若是裴东来开口说恨她,武则天心中固然会难过,但裴东来说不恨她,武则天反而心中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歉疚。
“别哭了。”裴东来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轻轻的为武则天拭去了眼泪:“你是天子,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哭呢。而且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疼我,这份感情是真的,我感觉得到。而且现在你该做的,是处置长乐王和王知远,你一向是个能分得清主次的人啊。”
武则天这才打起精神来。“来人,把他们三人都给朕关起来。”
接着,裴东来又提醒到:“母后,景阳钟被撞了这么久,估计文武大臣们都已经在宫外等候召见了,依孩儿看,直接把这三人送到宣政殿,也算全了此事的结局吧。”
裴东来的话合情合理,听得武则天连连点头。不过,待武则天正要走,却又被裴东来拦了下来:“母后,孩儿与您的事情,暂时就不要透露出去吧?”
武则天怔忡了一会,问道:“为何?”
裴东来笑了笑,叹道:“孩儿是白子,让世人知道孩儿是母后所生,对母后的名誉不太好。世人本就拿母后是女子的事情来说话了,何苦又添上一笔谈资呢?”
“傻孩子。”武则天抿了抿唇,“你也说了,我如今被人拿来说嘴的话也有不少了,加上你一个也不多。”
谁知裴东来还是摇头:“不行,孩儿是父亲的儿子,日后更是要继续雪衣教教主之位,必然是隐匿于人后。如今,无端端的多了一个皇子,日后,又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个皇子,若真要探究的话,可如何是好?”
“可这样也太委屈你了。”武则天开始有些动摇了起来。
“孩儿一点都不委屈。”裴东来道:“父皇生前虽不知道孩儿是他所亲生,却依然对孩儿很好,母后也让孩儿享受到了一名皇子应该有的待遇,已经足够了。若是母后一直心有歉疚,日后多多照拂孩儿不就成了吗?”
接着,裴东来又说了好些话,终于把武则天给劝服了下来。
武则天果然是武则天,一个女人能当上帝王的毕竟不会是个平凡人。
在得到裴东来不会恨她的话之后,武则天果断的收拾了心情,很快就恢复了一代女皇该有的决断和气势,亦然绝然的上朝去了。她向来很能分得清公和私,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即使心中对裴东来的愧疚几乎能压过一切,却也不会因为私事而乱了大事。
朝堂之上此时正人心惶惶,毕竟前些时日才听说武则天被恶梦缠身,近几日宫廷里还隐隐传出来一些女皇陛下快不行了的不祥传闻,大家自己心中有所计较起来。
而景阳钟除了早朝之时能撞之外,非大事不能碰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在传言武则天快不行之际,离早朝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之时,景阳钟竟然被人撞响了……
反武势力自然心中透着欢喜,而支持武则天之人却是很不安。
裴玉冰是最晚来的一个,毕竟他还要安排捉捕长乐王李永在外头的余党,所以显得有些姗姗来迟。
不过,他却是众人之中最稳的一个,神态安然,仿佛景阳钟被撞响并不奇怪,呆会儿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众所周知,裴玉冰是武则天坚定的支持者,因此,本来还是惶恐不安的武派人马看到裴玉冰这副模样,心中便不由得松了下来,而反武人马却开始不安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有小太监在报:“陛下驾到!”
由此可见武则天并没有死,而且既然能上朝,那身子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众人一时又想起国师王知远进宫献宝一事,都开始以为是王知远治好了武则天。
武则天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脸上的神情严肃而决绝,待到众人对她三跪九磕之后,却并不急着让他们平身,只是沉声说道:“你们知道吗?朕今天差点就要被人害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那些反武派的人马,便是不与李永王知远一伙的,也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武则天看着众人低垂的脑袋,冷哼一声,道:“给朕把人都带进殿里来吧。”
54第54章
当衣装凌乱、神色狼狈的长乐王李永和国师王知远被捆住了双手,被侍卫带入大殿之时,朝堂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归于平静。
武则天面带嘲讽,冷哼一声,斥责质问道:“王知远,你且与朕说说,朕向来待你不薄,甚至提拔你做了超脱于百官之间的国师,可你为何不宁害朕?难道说,长乐王若登了基,还会更你更大的好处不成?”
“罪臣自不可能得到更大的好处的,恨只恨罪臣当初被猪油蒙了心,信错了人,方才落得这般的下场,罪臣罪大恶极,只求速死!”王知远脸色灰败,神情却比往日更坦然了些:“只盼陛下看在罪臣曾救过陛下一命的份上,救一救罪臣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吧!”
说着,便朝着武则天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当王知远抬起头来时,只见他额头上的油皮都给磕破了,竟是渗了血出来。
“哦?你的两个儿子?”武则天挑眉,并不事先表态,更何况她对王知远也没什么好感。
李永必然是许给了王知远好处的,可是他此刻却不说,只拿他的儿子说事。不管是真是假,最起码就让人有了他是被威逼的印象,便是他不能被宽恕,可他那两个儿子却不会有大事。可真是个识时务,也会计较的人才了。
只是,不管是形象还是心灵,都太过于丑恶了些,让武则天只看一眼,便觉得心中很不舒服。
长乐王李永目眦欲裂的瞪着王知远,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无耻。王知远的两个儿子王诉和王议确实是在长乐王府没错,但却是王知远说怕武则天死后朝中会震荡一些时日,担心王宅不够安全,到时候有武派人马拿他那两个儿子来威胁,所以便请求自己收留王诉王议一段时日。
李永本也以为王知远是让他那两个儿子做一回质子,让自己更相信他,谁知道他早就想好了退路了。
可自己就算想拆穿他的诡计也是不能的,王诉王议确实就在长乐王府,便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也免不了被世人说嘴。
而王知远一见武则天接了他的话头,便觉得事情有谱,忙又道:“罪臣有两个儿子,被长乐王给带进了王府里。罪臣知道罪臣已是罪大恶极,可还请陛下看在罪臣那两个儿子并不知情的份上,恕了他们的罪过吧!”说着,就老泪纵横了。
武则天明知道是假的,可是做为一个女人,做为一个母亲,也不禁有些心有凄凄然了。可是一想到儿子,又不禁联想到裴东来……
武则天本来是打算找一个更适合的时机,缓缓的把自己和裴东来的母子关系与他说出来,可是就是底下这两个和赵采女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把事情就这么捅穿了,若是一朝处理不慎,东儿日后不认自己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