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阿拉槑)

　　何成看叶芮手忙脚乱的，也没完全听懂她到底在讲什么，大概知道很急，也大概知道，妻子那两个好基友竟然是同性恋人。
　　他翻身起床，按住叶芮：“你给我等等。”
　　他真的对这个做事一头热血上脑的家伙感到很无奈，作为家里可靠的、稳重的靠山，他必须要发话了：“出事是出事，但是你得想想，你现在这么急干什么”
　　“赶回国啊！”
　　“你的机票呢？打算游泳游回去？”何成从她手中夺过行李箱，“爸妈和何叶还在这边呢，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那是他们两家人的事情，你半点发言权都没有。”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在外面逍遥啊！这么大个事儿摆在这里，我玩着闹心！”何成的话，问蒙了叶芮，她确实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赶回去，毕竟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三个人都在一起啊。
　　何成沉默了半分钟，忽然说道：“亲爱的，我觉得，能有你这个朋友真是他们的幸运。”
　　叶芮瞬间大脑通电，知道了该怎么回答何成：“我确实帮不上忙，但是这种时候如果没有人陪着他们给他们打气，那就太可怜了。”
　　“嗯。”何成想了想，点头，拿起手机，“我去订机票，爸妈那边就别吵醒他们了，让他们继续在这边玩，你安排一下他们的生活。我们先尽快赶回去，等到稳定下来再接爸妈和何叶回去。”
　　“你陪我吗？”叶芮其实想让何成继续玩的，尽管是自以为为何成着想，但是她似乎不太明白蜜月要两个人一起过才叫蜜月这个道理。
　　何成并不想搭理这个笨脑袋，自己也收拾起行李来。
　　两人上飞机之后，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通来自莫泉的电话。
　　莫泉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接打过这么多电话。他不停的打给叶芮和何成，又不停的将来自莫庄园和方宇钊的电话挂掉。再打给叶芮。直到发现确实联系不上，才接下了此时正打过来的方宇钊的电话。
　　“泉少！乐天天在哪里？”也许平时方宇钊是把乐天天当敌人来看待，但是那毕竟是泉少喜欢的人，泉少喜欢的人就是很重要的人，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只有他还能站出来保护泉少，“你们总管偷偷跟我说了，莫老头要找你问清楚，如果你承认了，那乐天天基本就完蛋了。要是老头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得聪明一点，傻不得了！”
　　“乐喻天没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我原本就准备告诉家里的。”莫泉一直都觉得，既然家人迟早都会知道真相，还不如找个机会告诉他们。他从来没有打算同莫家撒一辈子的谎，打一辈子的拉锯战。
　　方宇钊听见莫泉那副以为莫家能接受的语气，感到绝望：“你别傻了！少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们俩别出事。莫老头做事是什么风格你还不了解？”
　　莫泉心想，我本来就不了解啊。他没说话。
　　“等这事过去了，TM还真得弄死那个冯烨川。”
　　冯烨川也是顶着自己的一条命将那些东西送到泉玲子手中，说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说了手上那倒伤疤的来历。他哭着说自己是被人威胁的，求莫家保护他。这一哭将大受刺激的管倩哭进了医院。
　　管倩进了医院，莫老头那边就得了消息，现在连泉玲子也瞒不住。
　　泉玲子到现在依然觉得恍惚，仿佛是被雷劈中后神经无法做出反应。连给儿子打电话的手都像是戳进了不见底的深海。她希望儿子会用如往常一样平和的声音告诉她，那都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莫泉还是那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所熟悉的莫泉。
　　可是儿子一再拒接电话，从未有过的状况，让她慌了。
　　当手机微震，对方接听的时候，泉玲子还没能回过神来。
　　“妈妈？”果然，还是那个平和的声音。
　　“小泉，你，你回来一趟好吗？还是妈妈来接你？妈妈想跟你说说话……”泉玲子觉得自己从未有这样慌乱，她的激动烦躁和愤怒甚至希望将她尽可能温柔的声音捏的粉碎。
　　“妈妈，有事周末说吧，现在我工作呢。”莫泉整理着桌椅，却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将同一把椅子抽出来搭进去如此反复。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拔高，高到一个绝不可能是泉玲子那个性情如水的大和女子能够发出的高度：“不行！你现在就回来！我让人接你！现在！马上！”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电话就掐掉了。
　　这边还没完，那边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有生以来头一次，莫泉竟是也有了抓狂的趋势：“喂？”
　　“泉少！我的人找到乐天天了，快下楼我送你过去。”
　　自上次苏茜的事情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过一个电话短信。但现在，忽然又坐到一个车里，也没有半分的尴尬和不适。
　　方宇钊一直念叨着时间，他还真是怕等他们赶过去，乐天天是否还有命，要是死了，指不定后座那个疯子要干出个什么事来。
　　……
　　乐天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胃里吐无可吐，脑中回荡着的全是拳脚加在自己身上的声音。眼前竟然出现了幻觉，看见剥离的光影中扭曲的人影冲过来，全身上下的击打感忽然消失了，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叫“乐喻天、乐喻天”像极了小时候某个靠山般的男人在远处招呼自己的场景。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清醒，他感受到肩下结实可靠的肱二头肌，感到某种突然爆发的力量，还有一声低沉威严的：“滚！”
　　大概是要死了，他这么想着，吐着血沫失去意识。


第69章 我是谁？
　　“莫泉你给我回来！”泉玲子不知道第几次打电话找不见踪影的儿子，她几乎是哭着求儿子，因为儿子这样逃避的样子，就好像已经承认了那些照片、录音以及冯烨川的话就是真的。那是足够引起莫家天塌地陷，不是那个大的莫家，而是这个五人组成的小家庭。
　　莫泉左耳有电话，右耳有医生和方宇钊的喋喋不休，身处在消毒水的气味，和干净却纷忙的世界之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喉头急促的跳跃，仿佛在催促着他即刻崩溃。
　　莫泉习惯了逃避这个世界，而现在他也在尽量让这些些纷繁之音，用他独到的忽略法选择性的通通略过。冷静，冷静，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他生命中屈指可数的几次发火最后都换不来好的结果，所以他不能放纵自己失控。不能做给他人带来麻烦的事情，冷静，冷静。
　　可是泉玲子的声音不停的刺穿撕裂着他的脑膜，他仿佛都能看见和感受到母亲此时想加在这副身躯上责怪的拳脚。他听不清医生说了些什么半月板、腰肌、脑震荡……也听不清方宇钊说的什么不能、先走、躲起来……
　　路过的病人、家属、护士的脚步声却清晰的回荡在脑海里，“哒哒哒哒”掩盖了所有嘈杂。
　　方宇钊知道莫泉的无能，是，只能用无能来形容这个有脑子有气力却没能力的家伙。他焦急的告诉莫泉：“莫家很快就会追过来，乐天天也没办法住院，现在你们两个人被逮到要不死一个要不死一双，还不如先躲一躲，等老头子气过了，找个机会跟他低个头好好说说。”
　　可是莫泉就那么木着，木着。
　　方宇钊知道，只有自己能保这两个蠢货了。他不停的打电话，找人、安排、连篇的命令和脏话。一边扯起莫泉就冲临时床位走过去。
　　真是提前知道了当爹的感受！TMD！
　　有什么不对呢？
　　被方宇钊扯着满世界跑的时候，莫泉感受着震动不断的手机，这么想着。
　　枉他看过书籍众多，也无法用语言去解释和理解母亲声音中的悲坳。
　　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不能不接的电话——莫须言。
　　那手机催命似的震动，带着电话那一头无形的怒气。
　　“喂。”
　　“莫泉，那些东西是真的吗？”历经了多少年风雨的莫须言比起泉玲子来冷静多了，冷静得就像是询问一道数学题的理性答案。
　　“什么东西？”莫泉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冯烨川送去莫家的那堆东西，但是他清楚是些什么。他只是有些恍惚……
　　“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直接给我说实话就行了！”莫须言这个人从来不需要用高分贝来展示他的威严，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闪电，是必须贯彻的命令。他强悍了这么些年，坚信他身边的人也是一样强悍，是能够跟得上他稳健步伐的强者、勇士。
　　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只要实话！
　　耽误，时间，实话……
　　家庭，是指婚姻关系、血缘关系或者收养关系基础上产生的，亲属之间所构成的社会生活单位。家庭是一种幸福的存在。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出我腹我。故我复我，出入腹我。
　　“你……是谁啊？”
　　全然失去神色的脸上，苍白的脸上，莫泉瞪大了眼，质问着。
　　没有半点怨尤，没有半点讥讽叛逆。他在一个电光之间失去了这一切常识。他看见整个世界里所有的人都被厚重繁杂的丝线缠绕着，裹成蝉蛹般无法分离的一团。唯独他站在一旁，捞了捞四周，空无一物。唯有一两根细丝伸向那个团体，他清楚那里连着乐天天、连着叶芮。可是就是看不见电话那头那个男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