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要宇厌恶地甩开刘君媛,“挑明了?还要怎么挑明了?我陈要宇和你刘君媛已经在协议书上签了字,那张纸刚才还被你‘不小心’拿给你爸看了,好了现在我爸妈也知道了,一拍两散,和平分手。这样说你能理解吧?”
“你快闭嘴混账东西!”
刘君媛抿着嘴,可还是忍不住双唇打颤,带着哭腔对陈日辉说:“爸,你别骂他了。我能理解,真的我都理解,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输给魏诺,我真的……”她泣不成声,可能是觉得羞愧,背过身跑到爸爸怀里掩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陈日辉火冒三丈,连拦着他的吴青禾也不顾,母子两一并教训,“又是那个魏诺,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账。狗改不了吃屎,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你以为你和魏诺那点破事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提起来我都觉得恶心!”
不管他骂得多难听,陈要宇自己都觉得无所谓。只是多添几分对刘君媛的憎恨,对魏诺的爱和离开的决心而已。
“亲家,看来你儿子是铁了心要离婚,可惜了我们电话里谈好的事……君媛,不哭了。爸爸之前也多没支持你们在一起,离了就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不能这么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陈日辉有些急了,拉着陈要宇走到桌前,“你给我过来!”
“爸,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和君媛已经离婚了。还有说公司撑不下去的,那都是他们父女串通起来骗你们的。公司撑不下去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要宇,快别说了。和君媛在一起好好过,魏诺那孩子……他家里也是不会同意的,之前我听说他都已经搬出来住了好几年。听我的话,别一条路走到黑了。”
“是我们夫妻两个人串通起来骗你。”陈日辉沉默数秒之后说出的话让陈要宇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扶回座位。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说?公司出了问题瞒着我有用吗?到底为什么不说啊!”陈要宇刚刚无所顾忌的自信现在如大厦轰然。他红着眼,没有眼泪,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是这副弱者的模样。
魏诺对马悦儿说着昨日种种,聊得开心。可马悦儿总觉得刻意,刻意回避了某个人。
“你说当时我要是……”
“够了,魏诺。”马悦儿不忍心看魏诺作践自己,“他一声不吭离开,为了找他你差点连石头都不顾了;现在突然打个电话说要回来,你就又眼巴巴地等了?你好好看看自己睡的什么床,身边又是什么人。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有他陈要宇吗?有吗!”
果然无论什么东西,假装起来都好累。魏诺脸上失去了刚才的神采,“不管这次等不等,我也已经等了十二年了。悦儿,你就把我当做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吧。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一定有什么不能向我说明的东西——也许时间还没到,也许……”魏诺说着说着,眼里渐渐有了期待,像是已经说服了自己,陈要宇就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有着太多的压力和秘密。
“也许你就是犯贱!”马悦儿看着魏诺卑微无助的样子,气得胸口作痛。她知道,在婚礼上重逢时吸引自己的那个魏诺,在这几个月间,已经被陈要宇慢慢地腐蚀掉了。人真是彻头彻尾的、一厢情愿的动物。她知道自己也没什么立场能够要求魏诺清醒,可她就是气不过,就是陈要宇这样烂得骨头不剩的人,拥有了魏诺的全部。
魏诺想象不出马悦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大概这是能从她口中说出的最重的话了吧。他没办法回应,不是因为他不知道重拾理性这件事该怎么办,而是如果他任凭自己这么做:难过可以哭,心痛可以忍,独一无二的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可以像十年前一样重新开始生活,可陈要宇就像一块拼图,已经从他的身体里被拿走了。
伊尹也毫无办法,以他的身份和阅历,这件事上帮不上什么忙。说句自私的话,他在意的其实是时间。他沟通好了一切,就等着带马悦儿回家。“悦儿,少说两句吧。孩子还在。”
“不说了,不说了!我吃饱了没事做管你们两个的闲事——伊尹现在几点了,带我回家。”
伊尹摸摸石头的脸,算是和他道别。“走吧。”
关上了病房的门。伊尹问,“真就这样不管他了。”
马悦儿说话之前,深吸了一口气,连肩膀都在用力,“没办法,我也不想拿着不放,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和魏诺一样?”
“不会,你们不一样。”伊尹搂着马悦儿的肩膀,“你尽力了,和我回家。”
第49章 下雪了
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一些会被解决,一些只能用时间捱过去。冬天有时候会下雪,有时候不会。
“亲家,你看。我儿子现在也表了态,君媛是个好女孩,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种时候离婚对两边都没有好处。”
“表态?”刘父言语间流露出不屑,“你们有谁听到了吗?”
吴青禾满脸愁容,这种场合她也插不上几句话。除了看着儿媳,看着儿子,她的目光无处安放,心里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陈日辉陪笑,转头对着陈要宇怒道,“你是聋了哑了还是傻了!?眼下引入刘家的资金是唯一的选择,你居然要离婚?”
陈要宇面对的是父母与魏诺的两难选择。更可怕的是,他心里已有了答案,难以启齿的答案。短短的几秒,他内心无比挣扎,恍如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最终仍旧无奈地开口:“君媛,把协议书给我。”
“爸,把协议书给他吧。”
“字都签了,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吗?”
“那你到底还想怎么……”陈要宇强压的情绪像个无处安放的□□,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陈日辉听来是禁忌中的禁忌。一杯红酒扑面,淋得陈要宇张不开眼。
全场都在看陈家人的笑话。亲手将事情推动到这个地步的刘君媛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是过意不去而已——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将这些加诸于陈要宇身上。可她也明白,魏诺越是过得凄惨,就越是把陈要宇向他的方向推去。“爸,你给要宇一个机会嘛。”
陈要宇不看她,也不拿纸擦干净脸,任凭液体在脸上往下流。“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本来在刘君媛的计划中,只要陈要宇当面把协议书撕了,让他意识到他们陈家离不开刘家,这就够了。其中的轻重陈要宇自己会衡量。可现在看来,她低估了魏诺在陈要宇心中的位置。为什么不能乖乖地,温顺地按照她说的做呢?
魏诺在漫长的等待中挣扎,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电话。
响动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陈要宇拿出手机。
刘君媛不用想也知道,是魏诺打来的。
旁边的吴青禾偷看了一眼,神色惊慌,伸手去抢。陈要宇意外地没有挣扎,如果离别无法改变,他向来坚决。他走向刘父,眼神充满了愤怒。伸手将离婚协议书撕碎。
撕裂的声音。
缓慢而清晰。
“这就是你的诚意?君媛,看来他这么不情不愿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亲家,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要怎么做?”吴青禾急了。
“起码也要敬杯酒给我吧?”
“要宇。”吴青禾祈求着。
“岳父,刚才是我不懂事,希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陈要宇帮刘父倒了酒,然后给自己倒满。“我敬你。”
“等等。”刘父缓缓抬起酒杯,并没有喝杯里的酒,“坐下吧。”
所有人都以为刘父终于消了气,看他慢慢地把酒杯抬高,抬高。
一直举过陈要宇的头顶。
原来远没有结束。
液体从头顶慢慢地沿着头发,耳朵,脸颊和下巴流下来。不同于被陈日辉一次泼完的愤恨,是纯粹的羞辱。一点一点的,等杯空酒尽。
陈日辉别过头,吴青禾用手捂着嘴,泪在眼眶打转,生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你看我都忘了,女婿给我敬酒,怎么手抖成这样。”他在那自说自话,仿佛只需要解释给自己听。
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或许是陈日辉无言的悲哀。
陈要宇笑着,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在笑眼前的一切。“没关系。酒洒了还可以再倒,只要您觉得我是诚心诚意地想向君媛道歉。”话语间陈要宇又给刘父倒了一杯。
“诚心诚意……”刘父没有急着抬起第二杯酒,他瞥了眼散在桌上和地上的碎纸屑。突然有了绝佳的想法。“如果你真的诚心诚意,那就把这杯喝了。”他说完随手揽了一把桌上的纸屑,悉数洒进自己的酒杯里。
“喝吧?”
“这……”哪怕陈日辉有求于人,也觉得有些过了。可转念一想,为了公司,这些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忍一时辱也不算什么。
果然,果然是这样。魏诺又开始陷入自我恐慌之中。陈要宇什么时候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他现在在哪?无数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生长繁衍,一会儿在魏诺眼前,过一会又被抛到脑后。身边的石头不断地问自己要不要紧,魏诺感到一阵恶心,然后是挥之不去的虫鸣。“别说了,别吵了,滚开,滚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