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王韫文没有想到的是,连石头也径直走过了她,没有停留的意思。
她连忙伸手抓住石头的衣角,泥水干掉之后的触感让她的手很不舒服,但是她没有因此放开。“石头,你过来。”
石头想起应士杰说的话,他并没有给王小文写过信。在他心里,本来不想要怀疑她。可不知道为什么,石头心里莫名地难过,这种难过,被成年人陈为“背板”。而石头搜寻所有学过的知识,也只能说出“难受”两个字,如果非要具体一些,和其他情绪有所区分的话,那就是“胸口闷闷的”。
所以他没有停下脚步,王韫文差点就要被他拖着走。
“魏明磊,我都要摔倒了,你还要往前走!”王韫文好像生气了。
石头这才停了下来,“对不起。”
听到石头道歉,王韫文立刻收起了不悦,“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石头老老实实地被王韫文拉着衣角,走到一个角落。
“你不怕被老师看见吗?”石头担心地说。
“你好傻呀。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嗯,不说。”
“我问你,你为什么和他打架——你身上还疼吗?”
“不疼了。”石头巧妙地回避了王小文的问题。
“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事?”
王韫文将自己在抽屉里发现信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石头。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东西。那封信呢?现在在哪里?”
“我也觉得很奇怪,石头,你的爸爸……”王韫文试探性地抛出问题,可她立刻就后悔了,“信我已经扔到厕所去了。”
“那为什么应士杰说这件事是你告诉他的。”
“你该不会不相信我吧。”王韫文没想到自己把事情的始末全部说出来,竟然还会招来石头的怀疑。
“不,不是的。”
石头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出了问题。王韫文也一样。可是作为十岁的孩子,他们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事实相互交换,这之后更深层的思考,他们无从下手。他们觉得应士杰说谎了,可讨论之后又推翻了这种说法,现在能够肯定的是,应士杰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巧合看到了信里的内容——根据王小文的描述来看,那封信绝对不是自己写的。
仅此而已。
但是石头并不后悔,因为这是第二次,他为爸爸而打架。
魏诺赶到了学校,得知石头正在上课。
“魏明磊家长是吧?”王老师带着老花眼镜,正在批改作业,魏诺敲了门,陈要宇也跟在他身后。
“我是。王老师,您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吗?魏明磊他……”
“我还不至于暴雨天骗你过来吧?现在孩子还在上课,我看看时间”,她把手表拿远了些,停顿几秒又看着魏诺,“现在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我想应士杰的家长应该也快到了。要不然这样,这节课上完之后,你们俩的孩子,啊,我是说,魏明磊和应士杰都留一下,我好把这个情况向你们说明说明——这位是谁?”
王老师看着站在魏诺身后的陈要宇,挺高的个,人看上去也比魏诺精神些。不过也是,自家孩子闯了祸,任谁到了办公室里,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这是……”
“我是孩子的叔叔。”陈要宇答完这一句,就没有再说话。
“王老师,您在电话里说石头淋了雨,我这带了干净的衣服和裤子,能不能先让石头换上,我怕孩子感冒。”
他对孩子倒是真关心。王老师对魏诺的事也有自己的猜测,毕竟了解学生的家庭结构对学生的教育有很大的帮助。她只把魏诺当成独自抚养孩子的单亲爸爸。一个单亲爸爸能细致到这种程度,背后一定生活得很辛苦吧。“行吧,孩子们在上课,让魏明磊快些换完。”
魏诺得了准许,立刻跑到他熟悉的教室门口,示意正在上课的老师帮忙喊魏明磊出来。
“魏明磊,你爸爸给你送衣服来了。”
石头看见魏诺,又是欣喜又是害怕。欣喜的是,魏诺比应士杰爸爸先一步到学校,就证明他比应士杰爸爸更加爱自己的孩子——别以为石头比同龄人懂事一些就不计较了,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他也在和同学暗暗较劲。于是他得意地瞥了一眼应士杰,没想到对方对着他拉眼皮。
正在上课的老师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应士杰,上课做什么鬼脸!”
应士杰很不服气,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他对着魏明磊说着唇语,那口型分明就是那三个字。
要不是魏诺在场,石头可能又要控制不住自己——这也是他害怕的地方,他特别害怕魏诺,特别害怕看见魏诺失望的表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打架了。
“石头,快过来。”
魏诺带着石头去了男厕所,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厕所里没什么人。他拿出干净的衣服,干净的毛巾,正准备给石头换上。
”爸。”石头很小声地喊,“为什么他也在这里”他看见陈要宇站在厕所门口,应士杰的脸像是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重复着那三个字。
“让他走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快让他走,快让他走!”石头的手在空中乱舞,脚也连续颤抖着。这是小孩对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厌恶到极点才会做出的反应。
“石头,石头!你干嘛,是叔叔送爸爸过来的,这么大的雨,你身上又湿又脏,感冒发烧了怎么办。听话,先换衣服裤子。”魏诺说完这句话,石头稍稍冷静了一点,但还是千百个不愿意,不愿意陈要宇站在这里。
魏诺拗不过他,“要宇,我没想到石头身上这么多的泥,那有个桶,你帮我洗一洗,去公用烧水器那边接点热水,我好兑着先给他擦擦,大冬天的,我怕他冻感冒了。”
陈要宇一言不发,照着魏诺说的打水去了。对于魏诺的这个孩子,陈要宇谈不上厌恶,也绝无好感。他甚至隐隐觉得,最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会是刘君媛,而是这个叫石头的孩子。
“好了,现在陈叔叔也出去了,等打了热水,你就乖乖把脏衣服换下来,听到没有?”
“恩。”赶走了陈要宇,石头又变成了魏诺面前的乖小孩,老老实实脱了脏衣裤,举手抬脚。转个圆圈,身上的泥也被擦得差不多。出了厕所,他不再是只“泥猴子”。
关心归关心,该批评的时候还得批评。魏诺把石头送到教室门口,面带严肃,“下课以后来王老师的办公室找我,听到了吗?”
“恩。”石头垂着头回座位。
第40章 失控
海水失控会成为海啸。语言失控会成为风暴。
应士杰和魏明磊推开了王老师办公室的门。
陈要宇已经识相地去其他地方等,有石头在,魏诺的注意力永远不可能放在他的身上。
“都坐吧,应士杰家长,你也坐。”
应国昌是个跑货运的卡车司机,应士杰的妈妈也常年不在家。应国昌能够赶过来还多亏了暴雨天。
“情况呢我想两位大致了解了,至于具体为什么打架不是我不愿意和两位解释清楚,实在是两个孩子也不愿意告诉我,没办法,也只有请你们过来。”
应国昌虽然文化不高,可出门在外多年,王老师话里藏着什么意思,他还是能接收到的。
魏诺表面恭敬,心里却还是相信自己的孩子的,石头绝不会毫无理由地打架,说得更清楚一些,魏诺害怕这次的理由和上次一样。
“你小子还不老实交代清楚!”
“石头,到底是什么原因?”
两位家长几乎同时开口。
应国昌本就觉得被老师请过来已是丢脸到了家,虽然他念书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去。现在和面前这个高个子一对比,又显得自己粗鲁野蛮。不过自己倒是无所谓的粗人一个,希望老师那里儿子的印象分不要太低才好。
石头瞪着应士杰,“是他先挑起来的。”
应国昌听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乖儿子,说说看,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啊?”他几乎已经断定这件事是这个小混蛋先动的手,毕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他先动手的!”应士杰反咬一口,他对着爸爸大喊道。不过好奇怪,换做平常他应该早就挨打了。
“到底怎么回事?”魏诺有点生气,推卸责任可不像石头的作风。
“你问他,他说了什么我才打的他,你要是下次还敢说,我照打不误!”石头委屈得很,本来就是应士杰输了比赛在先,诬蔑魏诺在后,打他算是便宜他了。
啪!
应士杰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包住右脸,“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我打你了吗!”应国昌厉声呵斥。
应士杰这才发觉,那光听着就疼的一巴掌,打在了魏明磊脸上。
“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照打不误?翅膀硬了是不是,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应国昌心里忍不住偷笑,文化人也不过如此嘛。该打打,该骂骂,也不是个会手软的。
“世杰,你都讲了些什么。”现在应国昌有点怀疑自己错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