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已经盘算着抢老师的饭碗了?】他们的老师居然也在线,凑热闹地问了一句。
【怎敢怎敢。】陈松茂连忙回复。眼看群里的话题已经被老师的出现带偏了,大家纷纷开起了玩笑,突然有一个反应一向慢半拍的小师妹接话:【他们乐团经常在A师大的莫扎特音乐厅演出的,好像有好几个成员是校友。】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刷过去了,但陈松茂却看见了,连忙私敲她表示感谢。他回忆一下A师大的钢琴供货,转头又去私聊另一位很少在群里说话的师姐:【容姐在吗?有件事想麻烦你。】
那边没有回复,想来师姐这会根本就不在线。陈松茂看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10:35,他平常是习惯十点半睡觉的。
【我记得师姐是挂靠楚江琴行的,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银河室内乐团的人?方便介绍一下吗?】
他最后发了一条,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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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松茂六点起床,师姐的回复还没到。他上午出去调了两趟琴,中午再看手机,一连串的回复已经排在那儿了:
【不好意思昨天没看见,你找他们团有事?我认识他们的钢琴】
【刚问了一下,最近银河没演出,钢琴接了另外一个演出去外地了。如果你有急事的话我可以给你指挥的电话,跟他不熟,但要合作什么的还是找他比较好】
陈松茂苦笑了一下。【不用。钢琴什么时候回来?师姐给我介绍介绍?】
【得有半个月吧,他下个月初回来。你等得及?】
【可以的,麻烦师姐了。】
【我不是不放心你】过了片刻,师姐那边又发来几句,【就是提醒一下,你已经挂靠白露琴行了吧?最好就不要接其他行的单了】
【不是工作的问题,师姐放心。】
【好,等他回来一起吃个饭】
这天陈松茂下午没排什么工作,只需要四点多去琴行就好。他回家停了车,又折出去买菜,双手提着四五个塑料袋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看见一区入口处保安岗亭那儿站了个人,背对着他,在跟保安谈话。那人一头长发扎起一个马尾,双手插兜,让陈松茂立时想起宁思秦来。
他盯着背影仔细地看了半天,觉得像是宁思秦,但是不敢确认。他考虑是否要走上前去解释一下,再一想,又觉得还是不要跟他再碰面的好,宁思秦已经对他有所误解,要是再继续想偏下去,保不准更糟糕。于是他绕了半圈,走了靠近花园的一个侧边小门。
但不管怎么绕,他住的那栋楼离入口岗亭之间仍旧全无遮挡,陈松茂一路走,一路看着那人,希望他不要回过头来。事与愿违,他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了楼下防盗门,再一抬头,发现那人已经半转过身来,正回头看着他。
陈松茂明明是堂堂正正回自己家,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却无端生出一股被抓到的心虚感。离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人长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那是宁思秦?还是不希望?也许不是,因为那人似乎只是刚巧转头瞥了一眼,马上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转回去跟保安聊天了。
☆、第五章
银河室内乐团的钢琴名叫郑子均,是个圆脸的年轻人,爱说爱笑,比陈松茂还年轻两岁,却已经拿过国内外不少比赛的奖项了。容姗师姐选了家广式餐厅,刚巧也在楚江大厦。陈松茂接了师姐先到,郑子均随后就到了,没说话先带三分笑,伸手跟他用力握手:“陈哥是吧,久仰久仰啊!”
陈松茂跟他握手,一头雾水。郑子均解释:“容姐跟我讲过,说你学调音的时候特别拼命,为了辨别音色,课外还专门跑去蹲一家收藏了羽管翼琴的琴行蹭琴听,一蹭就是一个月,当时给我佩服得不行啊!”
“师姐夸张了。”陈松茂笑笑,“大家都很努力,我这只不过是勤能补拙。”
“你这可就谦虚过分了。”容姗在一边笑道,又转头跟郑子均说:“小陈特别得我们老师欣赏,据说天生的绝对音感,在学校的时候有个外号叫‘人形校音器’,还有人说他是音准强迫症。以后有机会,你俩可以合作合作,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就是了。”
“我哪敢啊!冲着我女朋友是容姐你牵线的我也不敢啊!”郑子均赶紧表忠心,“陈哥在哪家琴行?”
“白露琴行,就是当初死缠着听了一个月翼琴的那家的分行。”陈松茂笑。
郑子均哈哈大笑:“佩服佩服!”
容姗催着点了菜。两个人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尤其郑子均直爽开朗,三个人聊聊音乐、聊聊钢琴,很快就谈得颇为投机。谈到一半,说起钢琴在室内小厅和大厅的音色/区别,跟着就谈到了银河室内乐团。陈松茂趁机问:“说起来,银河是不是有个小提琴叫宁思秦的?”
“是有,我们挺熟的。陈哥也认识他?”
“这个……说起来是个很复杂的过程。”陈松茂苦笑一下,“是这样的。我上次去一家咖啡厅,碰见他在那边拉小提琴……”
他不知道宁思秦是否对团内出柜了,因此简化了一下中途的心理过程,只说对他的音乐有好感,想认识一下,一直说到自己无意间跟了对方的出租车一路,结果被当成变态跟踪狂。容姗和郑子均听得都是一脸古怪,陈松茂无奈地耸耸肩:“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挺好笑的,要不是发生在我身上。”
容姗下一秒就笑抽了。郑子均表情扭曲地多坚持了三秒,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哥你……委屈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宁思秦他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松茂夹了一片香肠,慢慢嚼着等他们两个笑完。郑子均最先平复过来,抹了把脸跟他道歉:“他这人就是这样,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有时候敏感了点,搞音乐的人嘛,谁没点小性格,陈哥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没生气。”陈松茂说,“换位想想,如果我遇到有人想问我的联系方式,好久没问到,最后开车跟了我一路,也会误会的。不过既然是误会,早点解释开比较好。”
“解释开没问题的。”郑子均说,“不过,陈哥你是……就是想跟他交个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旧一脸开朗笑容,但眉目间隐约带着三分犹疑。陈松茂跟他对视了几秒:“这么说,他已经出柜了?”
郑子均和容姗齐齐吓了一跳。容姗脱口道:“你就……”
“没事,师姐的朋友我信得过。”陈松茂说,又转向郑子均:“说实话,我的动机可能不是百分之百的纯洁,但是现在还没有想到那么多,纯粹就是就目前接触到的来看,挺欣赏他这个人,想交个朋友而已。日后怎样是日后的事,发现我俩合不来,或者就发展成好哥们,都有可能的。”
“行,没问题,那我就放心了。”郑子均说,“这事儿我尽快跟他解释,陈哥你放心。不过,口说无凭,我总得有个证据让他放心吧。陈哥有没有个停车证什么的,给我看一眼?”
“应该的。”陈松茂笑笑,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个塑料文件夹推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哥你还真准备了证据啊?”郑子均意外地收起文件夹,“这个我叫宁思秦到时候还给你。对了,我们下周五晚上就在A师大有一个友情演出,陈哥有没有空,来听听呗?”
陈松茂回想了一下时间表:“周五有工作,我看看能不能调开时间吧。”
“行,门票你先拿着,不过我看A师大那边也不怎么查票的。”郑子均掏了两张票给他。陈松茂掏出书来将门票夹进去,被郑子均一眼看到:“哟,陈哥你也喜欢狄更斯?”
“挺喜欢的。”陈松茂将书翻转来给他看:一本平装版的《双城记》,“看这种名著类的小说,还是觉得纸质书比较有感觉。”
“宁思秦也喜欢西方名著这一类。”郑子均说,“我看你一定跟他聊得来。”
陈松茂笑笑:“借你吉言。”
三人都不喝酒,吃完饭随便聊了聊就散了。陈松茂坐进车里就开始打电话,过了半分钟电话接通了,赵苏毫不客气地上来就指控:“你明知道中午我会睡午觉!”
“我也知道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睡午觉都会拖延症的人。”陈松茂反吐槽他,“难道今天我真的打扰到你睡觉了?抱歉。”
“这个,好吧,还真没有。”赵苏承认,“但是我准备睡来着!什么事?”
“下周五晚上不是约了去你家帮你调琴?”陈松茂说,“现在我这边时间有点冲突,你方便换一个时间吗?下下周二、下周三下午、这周日晚上、或者现在?”
赵苏想了想:“就现在吧。你立刻就过来吗?不过现在我妈在家,你要不介意的话就现在。”
“只要阿姨不介意。”陈松茂说。
“不用管她。”赵苏断然说,“那我等你,多久过来?”
“一刻钟吧。”
“你走慢点呗,二十分钟?”
陈松茂知道赵苏是打算把他父母支走,答应下来。等赵苏挂断电话,他慢悠悠地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