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也不再耍性子,迅速翻身下马,向着卫兵队伍喝问:“这里谁是首领?我是冰帝国迹部景吾,有要事拜见天皇,赶紧给本大爷让道!”
他来势汹汹哦,气魄惊人,当值的卫兵首领不敢怠慢,跑上前一看,认出是迹部,连忙躬身行礼,“果真是迹部殿下,下官防务在身,无礼之处,望殿下海涵,这就请吧。”
说着向后一挥手,身后的卫兵立刻撤了戈戟,给迹部让出条道来。
迹部把缰绳丢给那首领,也顾不上华丽不华丽了,撩起袍服,飞快的奔向皇宫大门。
到了宫门口,迹部报上名号和来意,马上有侍者领他入内,一路还不住的叮嘱,“天皇陛下心情不太好,稍后殿下说话,请千万小心些。”
“怎么了?”迹部事先探问,为了让自己早有准备。
“唉,这里头原委,我们做奴婢的,又怎说得清。”侍者只是摇头叹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侍者带领迹部,曲曲折折的绕了几圈,来到一个偏殿,远远望去,殿上也是灯火通明,门外同样层层把守。
侍者先上了阶梯,站在殿门外,小心翼翼的向里头禀报:“陛下,冰帝国世子迹部景吾求见。”
里头威严的“唔”了一声,侍者才轻轻的把殿门推开一条缝隙,向迹部做了个请的动作。
迹部一脚跨进门槛,厚重的大门又在身后阖上了。
迹部才向殿内望了一眼,就愣住了,来之前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如此严肃的气氛和场面,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端坐大殿正中的,是天皇陛下,侍立他身后的,是葛城男御,而下方黑压压的跪了好几个人。
除了比嘉国的木手和知念,葛城男御的兄弟宫内大辅,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最最令他吃惊的是,竟然还有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
不是说真田被人劫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看见迹部出现,也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尤其是后者,甚至有一个挺身而起的动作,硬被幸村压了回去。
迹部一时不敢有所主张,只能先向天皇跪地行礼。
“免礼,赐座吧。”在殿上所有人里头,天皇显然对迹部格外优容,待迹部坐定,又转向幸村,冷冷的说,“刚才比嘉国的人陈述的经过,如果你认为有不尽不实之处,现在迹部殿下在此,大可以三方对质。”
幸村很快恢复了沉静,不慌不忙的回复,“不必了,陛下,知念君所说的都是事实。”
天皇面色稍稍缓和,点了一下头,“那好,还有一件事,正好当着迹部殿下的面说清楚,却不是我有意偏袒,迹部君!”
天皇突然点了自己的名,迹部只好站起来,垂首应了声,“是。”
“宫内大辅对你止有言语上的不敬,并无其他,对么?”
“是的。”
“几个时辰前,他亲自登门谢罪,你亲口答应,宽宥了他,是么?”
“是的。”
“唔,你坐下吧。”
天皇面色一沉,盯着直挺挺跪地的真田,“你听见了?不是我处置偏袒,宫内大辅和迹部殿下,只有言语冲撞,况且已得了他的谅解,而你,当众殴打朝廷官员,本是大罪,将你关进大牢,原意是要你反省,谁知你竟无法无天,勾结外人劫牢,如果不重重惩治,怎显得律法森严?”
“陛下!”幸村也顾不得打断天皇,清楚坚定的解释,“这劫大牢的事,当真和我立海国无关!”
“幸村精市,你还要狡辩么?”天皇在椅子扶手上怒拍了一记,“不是立海国,还会有谁,难道你想说的是冰帝么?”
“臣下怎敢乱攀迹部殿下,自然也不是冰帝。”幸村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言语如静水流深,暗藏力量,“判罪须有证据,真田大人冒犯了葛城大人,人证在此,我也愿责令他叩头赔罪,只是劫牢一事,若是我立海国所为,臣下等早就远走高飞,又怎会带真田大人上殿领罪?”
听天皇和幸村一来一往,针锋相对,迹部大致已弄清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就说了,真田弦一郎虽然呆板耿直,却也不是蠢货,而幸村精市更是一肚子坏水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弄出劫牢这样的大昏招。
他在心里一过,就有了答案,不用说,立海国肯定是被人阴了。可又能怎样呢,没有证据,还是他们嫌疑最大。
想到这里,迹部最后悔的,就是轻轻放过了那个妖怪,现在再要他在天皇面前改口,以他的骄傲,却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这时,站在天皇身后的葛城男御,似乎很惋惜的叹了口气,“陛下,既然劫牢的事,一时也查不明,立海乃关东上国,真田大人又是如此出色的人才,看在幸村殿下的面上,劫牢的事暂且搁一搁,只让他也向舍弟陪个礼就好。”
幸村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心里何尝不知,自己是遭人算计了,弄不好这对妖怪兄弟就脱不了干系,可眼前也只能忍了气,向葛城男御欠身道谢,“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弦一郎,你就向葛城大人扣个头,赔礼了吧。”
这话幸村固然说的极为艰难,就是迹部听在耳中,也是心头一缩。真田好歹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那个宫内大辅形容猥琐,得意洋洋的模样,自己看了都想吐,莫说要向他屈膝了。
果然,真田腰杆一挺,非常简洁的只说另一个“不”字,虽然音量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幸村面部一抽,真田此举,他也料了个十之□,可眼前再也没有转圜余地,纵然他智计百出,此时也是束手无策。
“你说什么?”天皇勃然变色,厉声喝叱。
“呀,只是赔礼你也不肯么?你们立海国未免太狂妄了!”葛城男御也在旁火上浇油。
“这么说,你打伤朝廷官员,是一点儿悔意也没有了?”
尽管大皇子事先断言,真田必定不肯屈服,正好可以借此重惩于他,打掉立海国的威风,碍于“劫牢”事件,幸村精市必定也不敢讨价还价。
然而,面对着如此倔强傲岸的真田,天皇不只是气恼,还夹杂了丝丝的恐惧,当真立海国人人如此么?
假如他们各个都这样强梁,为了尊严而无所畏惧,反过来对对手,对朝廷而言,将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真田紧绷的面颊,似乎有一个不易觉察的松弛,声音也不再那么冷硬,“是的,我不后悔,我情愿接受律法的惩罚。”
真田的下颌,只是微微一侧,迹部却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一抹柔亮,钦佩、无奈之余,又有点儿感动。
哎,真是不折不扣的傻瓜,也不看看时辰和场合,还装什么多情种……
天皇阴沉着脸,突然又是一声怒喝,“松大人!”
“是,臣下在!”自迹部出现,始终沉默不语的中年官员,连忙伏地应答。
迹部大感意外,咦,这人就是真田弦一郎的未来岳父么?哎哟糟糕,当着老泰山的面,那个傻瓜还敢跟自己眉来眼去!
“不是我不允你的求情,你也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你的这位东床,可是有骨气得很呐!”
松大人附在地上不敢抬头,却是声音颤抖,透着深深的失望,“陛下,事到如今,臣下还有什么话好说?任凭陛下处置,臣下是再也不认有这么一个女婿了!”
这话一出,幸村和真田固然变了脸色,连迹部也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瞪着松大人,“松大人,不至于吧?就为了这个,你,你要悔婚?”
松大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愤,“迹部殿下,这其中的缘故,你非要当着陛下的面,再说一遍吗?纵然你不在意,也给臣下留些颜面吧!”
迹部越发困惑不解,“留些颜面?咦,你说什么?本大……我怎么听不懂?”
松大人却忿然转头,不再搭理迹部。
幸村先到一步,知道其中原委,可眼下他又怎好告诉迹部?
这位老大人官居弹正尹,而且名满天下,是个刚直到极点的主,他是决绝了点儿,倒也不算冤枉了弦一郎。哎,自己未来的女婿,不顾一切的爱了别人,叫他如何还肯把爱女托付给他……
天皇森然扫视了一眼殿下诸臣,“既然各位都没有话说,那好,劫牢的事暂且不论,真田弦一郎,犯上之罪,我判你在天下武士之前,杖责二十,你可有不服?”
连迹部都感到意外,跟殴打朝廷大员比起来,杖责二十,的确不算是重罚了,可问题是,要当着天下武士的面,这不等于示众么?
至此迹部是完全想明白了,这一次天皇小题大做,怕不只是为了他小舅子出气。
大罪暂不追究,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轻轻杖责二十,却可以直接打掉立海国的威风!
不是吧,一向好色糊涂的老天皇,哪里会有这样的头脑和手段?就连刚才的表现,也是底气十足,稳扎稳打,精明如幸村精市,也被他挤兑的哑口无言。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天皇的背后,必定有一个高人在谋划指点,可又有谁,竟然能够影响到天皇呢……
这边迹部陷入了思忖,那边幸村已然涩声答应,“是,多谢陛下宽容,我立海国,绝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