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还挺暖和的,天气预报说下周要降温了,有可能还会下大雪。现在这个气候真的是捉摸不定啊。”司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天气。
“是啊,现在的气候是真的看不懂了,也许一切都是在改变吧,人也一样,说不定哪天你最熟悉的人就成了你最陌生的人。”季琼楼目光虚无地看着前方淡然地说道。
“先生说的很有深理啊。”司机微笑着叹息道。
“哪里。”季琼楼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神情,那似乎冻僵的笑容隐隐透着难以言说的伤感,然而只能默默地承受着,随之而去。冬日明媚的阳光从香樟树的间隙里倾斜下来,一浪一浪地透过车窗玻璃映照在季琼楼的脸上,他就在明暗交错的光照中始终微笑着,一言不发。
到了湖滨别墅,季琼楼觉得有点紧张起来。这来过无数次的地方,竟然突然变得那么疏离,没有勇气去接近。季琼楼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远远地望着曾经住过的地方,内心涌起潮水般的悲戚。
就在这时苏静秋和吴敏君的身影从别墅边的小路上进入视线。两人肩并肩走着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敏君,你快搂着我的肩膀。”苏静秋突然对身旁的吴敏君说道。
今天过来看望苏静秋的吴敏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静秋,你怎么了?”
“我丈夫来了,在远处看着我们。”苏静秋目不斜视地说道。
吴敏君心领神会,将左手拎着的鼓鼓囊囊购物袋换到右手,轻轻揽着苏静秋苗条柔软的腰肢。
“敏君,你手放错地方了。”苏静秋还是觉得有点不自然。
“苏静秋,演戏就要演的像一点。”吴敏君显得落落大方。
“.…..”
“我怎么没看到他。离这么远能确定吗?”
“他的样子,他的身影,很特别。”苏静秋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这一切,都被季琼楼看在了眼里。尽管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然而内心的痛楚却几乎让他无力站稳。心仿佛离开悬崖的殉情人一般一下子坠落到了无底深渊。
冬日冷风骤起,越过金易湖阵阵吹拂过来。季琼楼失魂落魄地行走在湖边,云层遮住阳光,铅灰色的湖水茫茫一片,一望无垠,似无边的大海。寒风吹起季琼楼的头发,把往昔美好的梦全部吹走。那个曾经温柔高雅的苏静秋就像歌曲里动人甜美的女声一样在旋律里浮动荡漾,音容笑貌随之呈现。随着曲终人散,留下的只有回忆和幻觉。曾经一起漫步湖边的岁月,如此清晰鲜明,就像昨天刚看过的电影,却早已在现实中死去。湖面的渔船渐行渐远,在水平面上起起伏伏,去往它所向往的地方,最后变成一个深色的黑点,季琼楼许久凝望着那只消逝的渔船,直至什么也无法看清,只留下无尽的苍茫烟水。归根结底,一切都结束了。
第27章 此情若是久长时
午后,卓梦坐在静吧的露台上,双手握着小小木圆桌上摆放的一杯咖啡,茫然地看着大海,海水瓦蓝,阳光澄澈,天空如洗过般万里无云,白色海鸥成群高飞。天黑前,酒吧往往人不多,静吧则显得更加闲静。音质优美的音响里悠扬地流淌着歌曲。这是一首女生唱的日语歌曲,原名《幸福》。虽不是中岛美雪本人演绎,但却另有一种深情意境。卓梦非常喜欢这首歌,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地跟着唱起来。正如歌词里所写:得到幸福有两条路,一条是完美实现自己的愿望,另一条是舍弃所有的愿望。卓梦被这首歌曲深深地感动着,最初这首歌是中岛美雪写给小林幸子的,后来中岛美雪自己翻唱自己的作品收录进一部专辑,再到后来由台湾歌手任贤齐翻唱,重新编曲后更名为《伤心太平洋》。听过很多次,卓梦只对日语原版情有独钟。听得最多的是中岛美雪,小林幸子则起初听听,后来便不再听了,只是卓梦更相信原作者对自己作品的演绎是入骨入髓的。而今天听到的这首歌即非中岛美雪又非小林幸子,是更为年轻甜美的声音,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毫不夸张地说甚至超出两位前辈所诠释的意境。
“小姐,你歌喉不错,很有天赋。”
卓梦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她微笑说话的正是酒吧的老板。老板留着漂亮的小山羊胡,浓眉大眼,憨憨的笑容如同他炮制的咖啡般温暖。
“谢谢,我喜欢这首曲子。”卓梦羞赧地说道。
老板用雪白的毛巾擦着一旁的木桌,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中岛美雪就好像罗大佑一样,才华横溢就是歌喉不能得到很多人认同。”
“你的形容还真贴切。”卓梦淡然笑道。
“可是,这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有很多人就喜欢原作者自己来演绎作品。就好像名人的妈妈讲自己孩子的故事,虽然有可能不如专门讲故事的人来得精彩绝伦,但很真实感人。”老板用另一条白毛巾抹着手中的碟子一边说道。
“老板说道理真是巧妙啊。我也这样认为的。”
“不过你听到的这首歌曲,是一个不怎么有名气的日本女孩唱的。我记不太清楚叫什么名字了。”
“但确实不错啊,很特别。”
“是啊。”老板解开围裙在桌旁坐下说道,“今天怎么一个人,一直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卓梦忧伤的神情又浮上面容。
“他走了。”
老板从衣袋摸出一支烟,点燃。
“曾经,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这个酒吧相识,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各奔东西。一晃就是六年过去了,有天夜晚,女孩回到了这里。她一个人静坐在这酒吧的角落,回忆着从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渐渐地变得伤感起来。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眼前,女孩一时间惊讶得不知所措。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女孩留着泪问道。男孩微笑着说,你忘了,这是我们开始的地方,这张桌子上还刻着我们当初留下的誓言呢。的确,那张木桌上刻的誓言都清晰可见,只是后面又多了其他客人的留言和祝福。爱情如果没有别离又怎么会刻骨铭心。”
老板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的云雾随风飘散。
卓梦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凝视着老板问道:“那后来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老板神秘地一笑,说道:“在一起了,女孩现在正在厦门安胎呢。”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吗?”
“有啊,我每天都有打电话去厦门,过段日子我要暂时关店去那里看她。”
“老板,你就是那个小伙吗?”卓梦恍然大悟般地问道。
“对。我是福建人,我老婆是北京人。当时我们都是在毕业旅行,在这间酒吧相识。我家里帮我安排好了工作,她父母也替她在北京找好了单位。她离开后,我也离开了,一年后我又重返这里,我央求当时的酒吧老板收我做临工,一边等着她,一边试图在这里生存下来。后来,老板准备离开这里要将酒吧低价转让,我说服了父母寄钱给我,再后来,我经手了酒吧,就这样一直等,终于等到了离别六年的那个女孩。”
卓梦微笑地听着老板的故事,再一次被深深地感动。
“老板,不是每个人都有您那么幸运,您真的很幸福啊。”
“是啊,别离如果没有相聚那将是多么遗憾啊。不过,人还要坚持啊,有些事需要当做生命一样地去坚持,因为生命里值得坚持的事情不是很多啊。”
“谢谢你,老板。”
老板从座位上起身,将毛巾往肩头一搭,背朝卓梦摆摆手。
“日升又日落,没有相同的一天,年轻人要乐观开朗,好运定会光顾你。”
老板说完径直进屋去了。
“嗯。嗯。我记住了。老板。”卓梦纯真一笑,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她觉得该是时候回去了,回到金易市。
第28章 山寺飞雪心有禅
第二天,卓梦回到了金易市。一下飞机,寒风就扑面而来,夏季到冬季的转换似乎就在几个小时之间。回到学校之后,卓梦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季琼楼,但对方的电话已停机,去过教师公寓的住所,也没遇到人,仿佛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卓梦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和热情在这追随的空漠里又一点点化为乌有。好姐妹陈瑶和李蕊看到她消沉的样子都在为她担心。她们知道这次卓梦和季琼楼一起去旅行的事情,至于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也不便追根问底。两个女孩只能一步不离地陪着她,替她打饭,打水,帮她洗衣服,卓梦除了去上课其他时间便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声不响,问她什么就简单回答一两句,而且总是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此时的季琼楼正身处江南水乡,他并非有这份闲情去旅行,只是来到了妻子的娘家,想同两位老人家说说心里话。万万没有想到,但也在情理之中,恩师拒绝与季琼楼见面,想必已经知道了女儿女婿的事情。季琼楼只能在书房的门外看着昔日恩师的背影。那一句话像雷鸣一样留在了季琼楼的心里,摧毁了他唯一的信念。
“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女婿,没有你这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