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陵肃下了马车便走到一边，背对着马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回身就见谢无意正站在他面前。“这一路不太平，去客栈多是不便，只能委屈你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了。”
“往日我在外行走，也没少在外露宿，况且，我还在外流浪过两年，怎么算现在也不算最差的，算不得委屈。”谢无意淡淡说完，然后看一眼马车方向。“只可怜二哥。”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既然发生那便只能去适应，我想你二哥应该会明白。”莫陵肃道。
“但愿吧。”谢无意说着转回目光面向莫陵肃。“只是不曾想你莫公子竟然也能吃得下这些粗人的苦。”
“无意可莫小瞧于我，往日我跟殷老爹学艺的时候，他可没少把我一个人丢山里去，什么都不给，就一把刀，几天后才来寻我，我野外生存的能力可不比你差。”莫陵肃说着脸上露出些淡笑，倒是久违的轻松之态。
“殷老爹？就是上次要喂臻儿吃虫子的那位前辈？”谢无意道。
“就是他。”莫陵肃道。
“这么说你是他的徒弟？”谢无意道。
“理当算是，可是他不让我叫他师父，也不认我这个徒弟。”莫陵肃道。
“这是为何？”谢无意面露几分疑惑。
“我也想知道，不过。。。”莫陵肃说着眨眨眼。
“不过什么？”谢无意道。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我也只是猜测。”莫陵肃说着左右东张西望几下，看见旁边一条消息，顿时眼睛一亮。“那有条消息，指不定会有鱼，你二哥有伤在身，光吃干粮肯定不行，不然我们去抓鱼来烤？”
谢无意顺着莫陵肃眼光看去，借着月光之色果然透过层层草丛能看见一点一条小溪模样，仔细还能听见些水声。“也好。”
莫陵肃一听谢无意应了，脸上顿时笑容变大，许是这一会儿谢无意对他态度太好，都让他忘了当留心之事，当下便想去拉谢无意的手腕，却才伸到一半，就被谢无意躲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唐突了他，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对不起，无意，我。。。”
“不是要抓鱼么，走吧！”谢无意说完便先往小溪那个方向走去。
小溪并不算远，只是因为水流不急，所以声音也不大，谢无意只走了没几步便到了那小溪旁边，低头仔细看那水中是否有鱼，却感觉身后有点暗遮了水中月光，知道莫陵肃过来，倒也懒得回头看，换了个方向继续找鱼。
“这水很清，也不知会不会有鱼。”过了方才片刻的尴尬，莫陵肃又恢复了正常，也在那水边东张西望。
“鱼可能没有，螃蟹也许会有。”谢无意道。
“那无意可会烤螃蟹？”莫陵肃道。
“算会把！”谢无意这话才说完，人便已经脱了鞋卷了裤腿下到水里去了。
“无意你等我。”莫陵肃这还没反应过来，谢无意人已经下了水，赶紧的也跟着脱了鞋袜下水，只是这星夜溪水，饶是正夏时光，也着实有些寒。
“你不能这么急下水，身体会受不了。”谢无意听见身后水的哗哗声，回头一看，只见莫陵肃在打激灵。
“那你也是这般下来的，你怎么就没事？”对此莫陵肃有些不懂。
“我方才下水之时，是脚尖先入水，虽然时间短，但是有了那一点缓冲时间，身上就不会这么难受。”谢无意说着脑袋一偏。“你不是说你野外生存能力很强么？这都不懂？”
“那我是在山里嘛，虽然山不高，但是也没有需要下水的地方啊！”莫陵肃讪讪的摸摸鼻子，正在尴尬，却一抬眼见着歪着脑袋的谢无意。“无意。”
“嗯？”谢无意道。
“你今日，唤我莫大哥。。。？”莫陵肃说话的语气带着些不确定，唯恐谢无意会生气，可是又忍不住要说出来。
谢无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莫陵肃，却只一会儿就回过头去作出继续作出找螃蟹的姿势。“事从权宜，你莫放在心上。”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这从谢无意口中实实在在的说出来，还是叫莫陵肃心里一阵难受，连带本来笑着的脸上也变成了没有表情。“嗯，我知道！”
至此，两人便再无人言语，谢无意找了片刻功夫，还真抓到些出来纳凉的螃蟹，夏日螃蟹懒惰，切螃蟹眼盲，拿了蓑草递到螃蟹钳子上，那些螃蟹自己夹了就不肯放，如此，不多时，一长串的螃蟹便拧在了谢无意手里。
螃蟹抓的差不多，谢无意便上了岸，收拾了脚上的水开始穿鞋袜，却见莫陵肃还在水中。“你不上来？”
“嗯！”莫陵肃似乎是在发呆，这才被谢无意唤回了神，想起该上岸，等他自水里出来，谢无意的鞋袜已经穿好准备回去了，莫陵肃怕人先走，胡乱的便将鞋袜开始往脚上套。
“这边到那边不远，你不用急。”谢无意说完便拧着螃蟹开始往马车方向走，却才走一步又停下，背对着莫陵肃站着。“其实，你父亲与我父母有那许多渊源，你又比我年长，我叫你一声莫大哥也是应该。”
莫陵肃本是正在套着鞋袜，突然听见谢无意有此一句，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抬头，却见谢无意已经走远，只能看见个背影，可是方才那一句那么真实，怎么会是听错，愣了半响，一点笑意慢慢自莫陵肃的嘴角荡开。
第44章 四十四
螃蟹跟鱼不同，其实就野外美味来说，螃蟹的弄法比鱼还要简单很多，只是螃蟹肉少，所以野外求存之人才少有去抓螃蟹来吃。谢无意拧着那串螃蟹，只是将肚腹之处的些许内脏去了，再寻了些大些的树叶包了，掘土生火其上，如此便等螃蟹熟了。
谢无意折腾螃蟹，莫陵肃也早已经自溪边回来，此时就凑在谢无意旁边。“叫花鸡倒是没少吃，叫花螃蟹还真头回见。”
“螃蟹并无太多肉，所以野外抓的人少。”谢无意边往火堆里添着柴火边道。
“无意怎会知道这般多？”莫陵肃道。
“十岁那年家里人都没有了，我坐在小木盆里面漂了很远，最后靠岸也不知道那是哪里，饿了的时候虫子都抓来吃，何况是水过之后留下的螃蟹。”谢无意道。
“无意幼时竟然吃过这般多的苦。”莫陵肃脸上现出几分心疼。
“也算不上苦，很多人就算没死在大水里，最后也是被饿死或者病死，我只流浪过两年便被义父收养，已经幸运许多。”谢无意道。
“说起来我倒是一直想问你个问题。”话说到这里，莫陵肃倒是想到了之前一直有的一个疑惑。
“什么？”谢无意道。
“你家当年是住在西湖之畔，处在淮南下游，为何你会被谢家堡堡主收养？”莫陵肃道。
“我十二岁那年，遇到一人，说可以带我去个能吃饱饭不用再流浪的地方。”谢无意道。
“所以你便随他去了？”莫陵肃道。
“流浪之人有今天没明天，我为何不去？”谢无意道。
“那后来呢？”莫陵肃道。
“后来那人就把我送到了谢家堡。”谢无意道。
“那你可还记得那人模样？”莫陵肃道，
“我只与那人相处三日，三日期间那人一直戴着斗笠，我从未见过他的脸。”谢无意道。
“这倒真是奇怪，他既然认得你，还把你送到谢家堡，那应该是与你家人都相熟的，却为何不将你送去章台门，而是几经辗转将你送到谢家堡？”莫陵肃道。
“这我也不知，后来长大我也回过章台门，可是那边已经人去楼空，整个荒废了，外祖父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谢无意道。
“罢了，旧事再追也无意义，眼下本就多事。”莫陵肃正想说还是先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可是一股突然而来的螃蟹香味传入他鼻端，这话也就变了。“还是先尝尝这叫花螃蟹的滋味吧！”
谢无意淡然一笑，用手中树枝将火堆移开，再将那土拨开，那包着螃蟹的树叶也就现出来了，再用树枝将那些树叶打开，香气四溢的螃蟹也跟着散了开来。
“无意。”谢无意正在一个个点着那些螃蟹，莫陵肃却在旁边有些愣愣的。
“怎么了？”谢无意不解，就见莫陵肃愣愣的看着他，用手在脸上一抹，抹下一手的朱砂红。“方才沾了些水。”
“我帮你擦干净。”莫陵肃自怀中拿出一块丝娟，便要替谢无意擦脸。
“不必。”本能的，谢无意往后面一躲，躲开了莫陵肃的触碰，身体的排斥，到底还是没有尽去。
谢无意这个动作，莫陵肃自然是懂，方才他是被谢无意那一笑，晃的有些愣，此时清醒过来，只能在心里暗叹，又冒进了。“对不起，无意。”
“你没必要一直说对不起。”谢无意伸手接过莫陵肃手中丝娟，几下将脸上的朱砂擦干净，然后将丝娟收进袖中。“脏了，稍后我拿去洗洗。”
“一条丝娟而已，不用那般麻烦。”莫陵肃道。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谢无意淡淡道。
“所以无意这几日待我面色好，只是因为觉得欠了我的么？”莫陵肃也是一股子冲动劲儿上头，明知道不该说，还是说了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