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却拿着手机坐在窗边出神。
可是……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贪图了……只是想再看看方嘉树，就算还被厌恶着也没关系，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哪怕一眼……
但方嘉树这半年可没空自怨自艾，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握着自己干瘪的钱包……单是活下去已经够难了，哪还有心思去埋怨别的。
最开始是租了间地下室，房东只以为他是存货物用，都没想过他是要自己住进去。
南方潮湿，地下室尤为阴冷，方嘉树时常觉得腿酸痛。
幸好随着天气变暖，腿脚也慢慢恢复起来，不仔细看已经不会发现他有什么问题了。
工作的事也算勉强解决，是看到废品站有很多旧书，觉得心疼想买下来。
但价格便宜的让他震惊，就试探性的支了个摊子倒卖旧书。
没想到真有人买。
一来二去攒了些本钱，索性专职开始卖书。尤其是教辅书，在学校附近卖的格外好。
本来是想着等腿好了就去找个工作，可眼下卖书赚的钱其实比他当老师时还多，所以找工作的事犹犹豫豫一直拖了下去。
也不是完全忘了宋远这个人，只要闲下来脑海中还是他……
比如偶尔喂流浪猫就会想起跟他去看猫的时候……说起来这只猫真像八喜啊？
方嘉树抱起这只流浪猫看了眼，脖子上还挂着小牌子~那应该是家猫吧。
翻过牌子来想看看他的名字，是拼音。
“b-a-x-i……”方嘉树拼完后吓得手一松扔了猫。
第44章 （45）
宋远本来抱着八喜坐在窗边发呆，等回过神来八喜却不见了。
窗户开着！幸好是一楼……宋远急着想出去找，却在小区门口又见到它。
长松一口气——八喜对他来可以算是方嘉树的代替品了，眼下小树已经弄丢，再丢掉八喜真的不敢想象。
八喜看起来有点脏，像是胡跑了很多地方，宋远心疼的蹲下去抱它，八喜却扭来扭去的挣扎，嘴里还喵喵叫个不停。
这让宋远想起很多事……最开始领八喜回家时它就是这样，被方嘉树抱住才老老实实，一回到自己怀里就十万个不愿意……
“好了八喜……回家吃饭了……”宋远硬抱起来摸着它脑袋说道。
但八喜这次实在反常，以往听到吃饭就安稳下来，这次却还是高声的喵喵喊……
方嘉树回到地下室坐在角落想了很多，那只猫根本就是八喜没错……但他不敢肯定这种想法，只安慰自己也许真就那么巧，有如此相像又……同名的猫。
而一直这么闲着的宋远闲出了新毛病。
他开始时不时回原来的城市一趟，为的只是去方嘉树家——对着他没有全部带走的家什发呆。
同样是发呆，但面对这些曾经带着方嘉树温度的东西，会让他心里稍稍有被填起来的感觉。
可怜八喜不能总跟着来回倒腾。
（八喜科普时间：“宠物猫总变换生存环境容易心情抑郁甚至生病呦~”）
（我没有在凑字数）
而且八喜最近总有偷偷跑出去的意向，也不知道它去哪，拦都拦不住，这样一来把它单独放在家里宋远更是不放心。
好在小区物业有个叫小雯的姑娘非常爱猫，有几次看到八喜偷溜还帮宋远把它抱了回来。
虽然八喜除了方嘉树谁都不认，但宋远在这只觉得让她照看猫还算放心，所以再有事就直接把八喜托给她。
这次待在方嘉树家又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
是宋安鸽那本小说。
本子的侧页已经起了毛边，像是以前有人常常翻看。
宋远从头看到尾，又找回了一些快忘掉的细节，连他这种冷漠的人都有点鼻子发酸。
那如果方嘉树能再看到这本小说呢？
宋远心头一热慢慢抽出笔来……
把宋安鸽后来没完成的故事整个补全了。
如果真有人看，就会发现书的后半部分变成了第一人称，是简洁平淡的语气，没了辞藻的堆砌，也没了刻意跌宕的剧情。只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遗憾。
忍不住带走这个本子，再回去时却听说八喜走丢了！
“实在是对不起，昨天人多一时没看住它……”小雯已经急的快哭出来。
宋远不好埋怨人家，只是八喜就算跑掉也不会一天一夜不回来啊……
见他不说话，小雯接着说：“但八喜经常出了大门就往西边跑，我为了捉它有次跟着跑了很远……后来就摸到规律，它只是往西跑，一个弯都不会拐的……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
宋远当然一刻也呆不住，回家放下包就出了门。
两人还真像神经病一样沿街唤猫。宋远都想好了，最坏打算就是今晚之前打印好寻猫启示，沿这条街贴满。
已经走了很远，宋远有点不相信八喜还会在这条街上，先是决定跟小雯分头找，而后还是觉得不要浪费时间，先回家打印寻猫启示才最要紧。
但宋远还没到家就接到了小雯的电话：“找到八喜了！”
宋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小雯把八喜送回来时也是喜笑颜开，还不忘描述看到八喜时惊喜的场景：“你相信吗，八喜也能在人怀里乖乖的待着！那个人也是好心，没有打骂八喜，反而抱着喂它东西吃呢~”
……八喜这样别扭的性子会由着陌生人抱？
宋远有些犹豫的抬起手机给小雯看里面的照片。
“哎？就是这个人！你认识他？”小雯的表情更惊讶了。
“在哪？你在哪看到他的？？”宋远再难平稳住情绪，语气都有些发颤。
……
果真是要沿街一直往西走吗？
几乎走到城郊接合部才看到小雯说的这排老式住房。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零散的老人坐在大门口闲聊。
宋远走上前指着照片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方嘉树这个人。
老人们摇着头说不知道，还是一个老大爷突然冒出一句：“啊！这不是那个瘸子吗？”
听到“瘸子”二字宋远心里一紧。
另外一个老太太却接话：“喔喔这么说就有印象了，不过现在他不怎么瘸啦，还天天出去摆书摊呢。”
老人们陆续打开了话匣子：“原来是在说他啊！挺好的小伙子，就是不爱跟人说话，老低着个头谁都不理。”
方嘉树大概自那之后更怕与人交往了吧……
“那他具体是住哪一户呢？”宋远不忘打听这件最重要的事。
“好像是住在哪个地下室，也挺不容易的。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我……是他一个旧朋友。”终于快找到他了，宋远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找他的资格。
“哦，那你就在这等等看吧，再晚点他就会拉着书出去卖。”
宋远点了点头却退到一边。
他想站在暗处等。
明明就快可以靠近，但宋远有了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畏怯。
第45章 （46）
以前……他也是这样畏手畏脚的喜欢着自己吧？
宋远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等的出神，脑海里又浮现出方嘉树曾经充满期待的眼神。
那样小心翼翼窝在自己怀里时的方嘉树，也是像他现在一样开心却又紧张吧……
哗啦哗啦的废铁摩擦声拉回了宋远的注意。
是有人拖着破旧的三轮车前行发出的声音。
车上堆着不少书，看起来很不轻快，临近大门口是个上坡，那人也确实推的艰难。
是方嘉树没错。
宋远有好几个瞬间想冲过去帮他推车，但都忍住了。
怕吓到他。也怕再看到他厌烦的表情。
拐出门去后方嘉树也骑的并不快。宋远不时小跑几步就能悄悄跟住。
是在一个稍算热闹的夜市停下的。
方嘉树撸了撸袖子，开始慢慢把书搬出来摆好。
书堆并不干净，他身上穿的外套已经沾了很多灰尘。
摆好后确实有路人断断续续的驻足，翻看，或者随手买本杂志。
方嘉树不擅长言辞，价格常常被压到最低。
然后就是等到夜深人潮散去再把书全收好准备回家。
昏黄的路灯倒也把街道照的通透，风卷起地上的废品碎纸打着转的滚动，整个城市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宋远就这样远远的看了一整夜。
他的小树力气好像大些了，到了这么晚也不会困的抬不起头了，而笑容……也变少了。
以前方嘉树虽也内向沉默，但至少会偶尔腼腆的低下头笑笑。
现在却只有一副冷淡死板的表情，好像再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半夜路上行人甚少。
宋远跟在后面想不被发觉已经有些吃力。
而方嘉树才没顾虑那么多，依旧浑然不觉的慢慢蹬着三轮车。
意识到他的小树至少还是像以前一样迟钝后，宋远却没有放松下来——每天这样晚还在外面慢悠悠的晃荡，被图谋不轨的人盯上怎么办？
宋远紧紧盯着方嘉树的背影，越想越后怕。
但越看越无法挪开目光。
至少可以看到他了……哪怕只是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