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他不知道刘半城会留在部队还是外出,可就像是被什么牵引一样,他迈开脚步,走向那幢普通平常放在所有居民房中最不打眼的水泥平房。
两条街背后,再穿过树荫密布的林荫小道,小而不起眼水泥平房就静静地藏在后面。
他正要跨过脚下的草地走向那间小平房,吱嘎一声,门从里面开了,贺九山蓦然抬起头,眼前一幕让他滞愣。李云珊从里面出来,穿着军装常服的刘半城跟在她后面,拉上门,两个人一起走了,李云珊跟他贴得很近,手上抱着一捧花。
那两抹身影,消失在掩映的居民楼中。
贺九山两眼发直地看着,拔出嘴里的眼用手掌直接捻灭,“滋滋”地发出血肉焚烧的声响,掌心和指腹一片烟熏火燎的黑黄灼痕......
靠在门板上,贺九山整个人就像一座沉郁的山,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他需要这种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来缓解手臂上的痛和压制激流暗涌狂躁的心。
李云珊手捧着花,贴在刘半城身边的画面清晰而深刻,动作投足间无一不显示了两个人的亲密,好比一把锥子刺挠扎进了他的骨头里。
贺九山就这么靠着门板,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脚下乌泱抽了一地的烟屁股。
两道人影在前方越来越近,直到那道修长的影子印在贺九山的脚下,他也没有抬头去看,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刘半城深深地看着面前那人,眼底是惊愕。
李云珊站在他旁边,奇怪地看着这个靠在他们大门上含着烟的人,阴测测的眼神被垂下的眼皮半掩着,熏烟一丝丝包裹弥漫在英气俊朗又射出杀气的脸。
看这表情,她以为这是来找刘半城麻烦的,可再一看刘半城,那种眼神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所有的视线没有一点偏角,全部倾落在面前那个人身上,钢铁砸不动,镜子反射不了。
李云珊拉拉刘半城的袖口,“半城哥,他是谁啊?你认识吗?”
刘半城动了动嘴唇,又没有声音。
这时,贺九山突然抬起头,锐利冰冻的眼神甩向她。
李云珊浑身一颤,感觉芒刺在背,她什么时候见过那种眼神啊,尤其是从男人的眼神里;她在学校那可都是很讨老师同学喜欢的,又漂亮脾气又好,根本不可能和人处不好,可是贺九山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太恐惧了。
“......半城哥......”
刘半城侧头,对她说,“云珊,你先回同学那儿收拾行李吧,我等下就送你上火车。”
李云珊撇撇嘴,“我,我还是就在这......”
“你先回去。”
刘半城语气加重,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云珊不甘不愿地咬着嘴唇,捏着裙角小碎步走了。
贺九山冷眼瞧着刘半城,“对不起了,第二次打搅你的好事。”
第40章 40
刘半城平坦舒展的眉间掐起几道沟纹。
“你又想歪了是吗?”
“想歪?”
贺九山冷笑,“能想歪什么?就是事实看到的那样呗。第一次撞见她亲你,你给了我一拳,说她是你妹;第二次我真真切切地瞧见你俩从一个屋里出来,她手上捧着花,你送的吧?我认识你这么久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有情调呢?”
“这回你打算怎么说?还想说她是你妹?拿我当大傻子吗?!”
贺九山涨红着脖子,将烟头甩到地上,皮靴毫不留情地踩上去,擦灭那一点火星捻出里面的烟丝。
然后,他擦过刘半城离开这里。
刘半城拽住他的手,转过头,“你别发无名火行吗?......你......”
刘半城顿住,拽着贺九山的手感觉一丝异样,他看到自己握住了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的手臂。
他神色一变,压低声音:“你这手臂是怎么回事?”
贺九山一瞪眼,“撒开!”
刘半城皱眉,“我看看!”
“干你什么事儿?”
贺九山挣开刘半城的手,一脸愤岔。爷就不稀得你这样,你不是有可心人儿在身边吗?不是你说的咱俩没可能吗?现在冲我手关心个什么劲?你他妈让我都搞不懂了,到底是我会错意还是你故意闪闪躲躲?
“我这手臂是废了断了都跟你没干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从来就没想跟我有任何交集,一开始也没拿我当朋友。是我一厢情愿自作自受,行吧?”
“......”
刘半城吁了一口气,脸色发白,垂在腿间的手捏成了拳又松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珊和我刚刚去的地方。”
他的声音飘渺地像空中的飞尘烟雾。
他们上了一个山坡,进了一个墓园。
在这片墓园周围,松枝环绕,白杨挺拔,安静而庄严肃穆。
刘半城把贺九山带到了一个墓碑面前,墓碑上贴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黑白照片。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军装,端正地戴着军帽,亲切地笑着。
贺九山微微一愣,“他,是军人?”
“嗯。”刘半城点头,“他是云珊的父亲,也是那个平房的主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伯父。”
刘半城说,“因为一些原因,我交给了云珊的父亲抚养,我从小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所以她就是我的妹妹。”
贺九山已经猜到了,今天应该就是这位军人的忌日。
刘半城示意墓碑前的那捧白菊花,看向贺九山,“你说的云珊捧的那捧花是这个吗?”
贺九山不自在地垂下眼,“对不起......”
当时隔得远,他就看见李云珊捧着一束白花,哪儿知道这是白菊啊?
“这事儿是我没弄清,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贺九山轻声说。
刘半城伸手拂去飘落在墓碑上的一片树叶,不咸不淡地说,“我没怪你。”
“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贺九山抬眼,闷头转身,酸涩的滋味卡到喉咙。
夕阳橙红色的余光透过窗纱洒进昏暗的房间,裂开一角的网纱在热风中抖动。
窗口的正对面贺九山和刘半城各搬了一只马扎坐下,刘半城粗粝的手指揭开那一圈缠地紧紧的绷带,露出已经黏腻变黑沾在伤口处的血浆。
刘半城仔细观察着那伤痕,眼底逐渐浮现愠色,“这是把手臂扎了两个对穿?”
“看着挺恐怖的,其实没多大事,都没伤到神经。”
刘半城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没有一点温度,“这伤,是怎么弄的?”
贺九山不想提这个,只说这就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能在手臂上扎两个洞?这两道伤口,是军用匕首造成的。”他不信这是部队里的兵做的。
“在这沈阳,你是混子,贺九山,你去打架了?打到把自己的手戳了两个眼儿回来了?”
刘半城立着眼睛,唇齿间擦出怒涨的火。
贺九山自觉自己救卫二这事没错,也不后悔,可在刘半城面前,听着他字眼带着怒带着火一个一个往外蹦的时候,他觉得就像是千斤顶压住了头,没办法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地说出来。
贺九山耸着嘴角,眼神跳跃,“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往我身上扎刀子?”
“那这两个洞是怎么来的?”
贺九山撇过脸,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度。
“我自个儿扎的。”
刘半城后脑微微仰起一扯,抬脸满是滞愣的惊诧。
“自己扎的?”
“这伤即使是你自己弄的,那也跟你所谓混的道脱不了关系对吧?”他沉声道,“你跟我信誓旦旦表明你要当兵,可一转身你就混上了把自己扎一胳膊血回来了,你改不了你骨子里混子的本性还想跟人动手动刀不要命地耍狠要怎么当成这个兵?!难道你也想在部队这样下去,把部队变成你以后混道的地方?!”
“我没想这样,这是意外!”
“你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吗?在红蓝军对抗的时候你不拿演习当实战,用生命开玩笑,我那时候训你的一番话,我觉得起码你还是能听进去能领悟得到的;可看来我错了,就你这个样,永远不珍视自己命的人,不配当兵!”
刘半城殷红的眼底是恨铁不成钢的愤忿,这种毫不掩饰的激动情绪第三次在他的脸上出现,每一次都是因为记恨着贺九山的拿命不当一回事。从水下作业的固执,到对抗演习的违抗命令以至现在往自己手臂捅刀子。
贺九山蹭地一下站起,急吼吼朝他喊。
“我不拿命当回事就不会用这两眼儿换我兄弟了,难道让我看着他不管不顾只自己安全无恙就有资格当这个兵了?这事我干不出来!”
两人都深深地看对方,迸裂撕扯的视线像把刀剜着眼眶。
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
“是,这就是你的做事方法......”
刘半城面无表情,喉音沉而低哑,看在贺九山眼里特别不忍和难受。
“你为你的兄弟,我管不了。”
贺九山,“......”
刘半城从卧室里的箱子提出一个医药箱,翻出纱布和药管,把马扎推到贺九山的脚边,示意他坐下。
“先把手包了,然后我送你去医院检查,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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