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闻秋视线从我脸上一掠,看向苏锦溪,不解道:“就这点事,你能笑成这样?”
“……什么呀……”苏锦溪捂着嘴咳,说来又笑,“……是林凯说的……宁远很能喝……”
林凯双手合十,笑着朝我求饶:“我那是夸你宁远!你想想,我都不敢轻易泄老底,还是你小子胆子肥,二话不说仰脖子就往肚子里倒。那可是白酒,哥哥我都佩服死你了。”
我在心里默默问候了林凯一句。
他怎么就不说,那次喝酒是他把唐闻秋往火坑里推,还说什么他最清楚唐总真人不露相。唐闻秋有个鬼的量,酒品又得要死,真喝醉了,搞不好那次合同也要出纰漏。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也的确是幼稚,真以为那些人敢灌唐闻秋,又以为我那么喝就是护着他,可他却只觉得我是一心想出风头。
我不置可否,在林凯肩头捏了捏,跟苏锦溪告辞:“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走了,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苏锦溪扶着桌子起身,估计是咳得胸口痛,用手揉了揉,不安地冲我笑:“你不是生气了吧?真是开玩笑,没恶意……”
“怎么会生气。”我挺不耐烦解释,可还是耐着性子,“真是有事,有机会改天再聊。你好好注意身体吧,去医院看看。”
“好。我知道,谢谢你宁远。”
对着这么个人,我也是真没脾气。余光扫过唐闻秋,他蹙着眉,视线落在桌面上,不知道是在看东西还是在想事情。不过不关我事就对了。
比预期还早了十分钟到唐宅,王妈果然还在等着,听到声音,颤颤巍巍跑出来接我,笑得像中了大奖。
但其实相比我,她更想见到的是唐闻秋。
老老实实把一桌子菜挨个吃了个遍,虽然还剩很多,可我的确是尽力了,以至于捧着肚子坐在桌边看王妈收拾碗碟时,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天还上班吗?”王妈突然问。
“不上。”我没请假,不过待会请也一样,“明天在家休息,你不是要包饺子,我也跟你学学。”
王妈很高兴,可嘴里却故作不满:“小少爷哪用得着干这个,以后找个好媳妇,媳妇给你包就好了,再不行还可以买。”
我撑着头笑:“那也行,过完年我就买个媳妇去。”
王妈也笑,作势要打我,被我闪开了,她越发笑得脸上褶子都堆起来:“小少爷你就贫吧你。以前也没这样啊,这都跟谁学的,不学好。”
“林凯。”我说。
王妈不知道林凯,果然问:“你说谁?”
“没谁。王妈不想要我找媳妇,我就不找。反正有你给我做吃的,要不了多久又变成小时候的坦克了,还是大坦克,多好。”
隔天我很早就起了,陪王妈上早市喝茶,再去置办年货。
其实往年这些东西都不用她自己去,一来唐闻秋会早早让人安排,二来老宅子里也没几个人,要买的东西实在并不多。
只是王妈越老越念旧,说到过年,满脑子想的也还都是从前老爷夫人在世时的热闹光景,可惜现在唐姓里就只剩唐闻秋,多我一个外姓,也改变不了人丁单薄的现实。
晚上直到吃完晚饭,我才跟王妈说了去旅游的事,她很意外外,却没十分挽留,只两眼浑浊地看了看我,终究拉拉我的手,接受了。
“年轻人嘛,多出去走走是好的。”
王妈一直目送着我离开,我从后视镜里看,她佝偻的身影越来越越小,越来越小,终究,这竟成了我们最后的告别。
我登机前还是给唐闻秋打了个电话。
他没接,不过十几分钟后给我回了条短信,说:“注意安全。”他没有忘记我们有过约定,可也只是没忘记,并没有打算付诸实施。
我坐在头等舱里,给他回信息:“多谢机票。”
握着手机等了又等,意料之中的再没有短信,我却在起飞前,又给他发了一条:“唐闻秋,我们就这样吧,不要再联系了。”
我没有去西藏,飞机经停成都时,我改了行程,打算先在成都玩两天,再飞云南去看苍山洱海。
除夕夜,我在宽窄巷子的一家小酒吧里听人唱歌,后半夜在酒店的大床上,听着春晚重播,酝酿睡意。
十二点刚过,我收到程瑞发来的拜年短信,他祝我新的一年里,要钞票又钞票要桃花有桃花,最重要的是能快乐做自己。
难为他把广告词揉在了一起,我看着好笑,过了两小时后才给他打电话。
他被我挖起来,果然暴躁地要骂人,却因为图吉利硬生生憋了回去,压着声音阴阳怪气地问我是不是又没有性、生活。
“当然没有。”我故意气他,“过年严打,酒店暂停特殊服务。”
程瑞怄得要死,骂骂咧咧摔了电话。
转道大理,晚上竟遇到熟人 。
说来也是有趣,我睡一半做了个梦,又梦到那个被火困的小孩,然后眼看要被门梁压到的时候,冒了一身冷汗,就醒了。
我披衣出来,坐在民宿的天井里望天抽烟,旁边却多了个人问我借火,一聊才知道,他也是从S市来的。
姓沈的人我认识不多,可就是这么巧 ,他是唐闻秋那次被我偷拍合照时,那位大佬的弟弟。
“沈宴。”他自我介绍,又指了指他住的那屋,“我爱人周景辰。他身体不太好,有点高反,吃了药睡下了。”
我是隔天见到人,才知道这对儿原来也是同类,不过睹人思人,触景生情,看他们两个你侬我侬,眼里只见对方不见景,我这心里油然生出一点惆怅来。
我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在大理玩了一天后就分道扬镳,剩下几天孤家寡人走走停停,也并没有太大意思,反倒在某特色餐馆吃饭时,突然特别怀念王妈的手艺。
我收到唐宅打来的电话,王妈从楼梯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挂完电话我就打给唐闻秋,他手机关机,打到公司,秘书说他人在国外,要求转林凯,结果林凯还在休假当中 。
关键时候还是只能找程瑞。
他从临市赶过去,帮我安排王妈手术和住院的事,而我自己则赶隔天最早的航班回去,从机场直奔医院,先见到程瑞,然而一起去见医生,可是听到的结果跟程瑞说的一样,王妈醒过来的可能性为零。
我跌坐在椅子里,晃了晃脑袋,好一会儿才冷静一些,终于听明白医生刚刚说的那些话。
原来王妈去年九月就住过院,原因是她脑子里长了颗肿瘤,可是位置太特殊,手术难度非常大,后来出院也是她本人强烈要求,医院只是尊重病患意愿。
“也就是说,她只能是这样了,成了植物人?”我哆嗦着摸出一支烟,却被程瑞抢了过去,我抹了把脸,又问医生,“还有别的方法吗?”
医生一脸爱莫能助:“我们医生的职责,从来是有一份希望尽十分努力 ,您母亲的病,很遗憾。”
她不是我母亲,不过此时,我倒真觉得或许她才是我母亲,把我母亲不曾给我的,我也不曾有机会给过她的,一起给王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唐闻秋终于露面,已经是两个礼拜之后。
前一天我因为临时出差,医院这边只能托付给护工,隔天再赶深夜航班回来,推门就看坐在床前凳子上的唐闻秋。
他微垂着头,十指交握撑在额前,侧面看过去,像正虔诚祷告的信徒。可他才不是什么信徒,他不信鬼佛,不信上帝,从来只信他自己。
但我怀疑,他现在是否还有这样的自信。
我隔着半开的门看了一会儿,又掩上门退出来,靠着墙,借一支没有点燃的烟平复心情。因为我怕我就这么走进去,会控制不住把拳头送到唐大少脸上。
唐闻秋没有心。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从他亲手拔下唐老夫人的呼吸机,葬礼上也没有掉一滴眼泪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很确信。更遑论那之后这若干年里,我见惯他了的冷漠。
王妈跟我不同,跟唐老夫人也不同,可她毕竟还是唐闻秋的奶妈,是在他还是小小孩童时就已经躬身伺候,数十年也未敢有过半分不恭的“老人”。无论功劳或是苦劳,她都理应得到他的照顾。
我不能原谅的,恰是这半个月来,唐闻秋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我当然可以催眠自己,他很忙,忙到我给他发的信息邮件,给他留的言,他都无暇顾及。可我终究太清醒,催眠不成功。
我深吸了口气,起身回病房。
唐闻秋仍然坐在那里,仿佛过去这半个多小时,他一动也未曾动过。
我不由冷笑出声:“大少这是唱哪一出?如果要忏悔,恐怕走错地方了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病房原本就一片死寂,所以就算是我刻意压低音量,唐闻秋也不会听不见。
可他这个人,天生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忍耐力,不管我怎么嘲弄讥讽,他犹自听而不闻,就连头发丝,也不曾动过分毫。
他越是出神入定,我就越是火冒三丈,手都已经在身侧攥成拳头,却还顾及这是王妈病床前,才不得不绷着神经,一忍再忍。
相似小说推荐
-
归人手记 (修余生) 晋江2017-09-22完结日常校园文身世坎坷的学霸李商水上了名校,被舍友任阳救赎顺便搞基的故~没爹亲、没娘爱的学...
-
脱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雨雾小甜饼) 晋江2017-09-26完结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你最想拿它做什么?如果有的人注定一步错就步步错,你会作何选择?如果给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