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还记得这些,我有些意外,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挂着懒散的不屑的表情。
“你把我同学给打得骨折,我因此做了三个多月的苦力。”
“是吗。”
他一点也没觉得不妥,语气竟有些无辜。
“我醉了。你知道我酒品不好。”
的确酒品不好,这一点他倒有自知之明。
只是他大概没想过,也只有他唐大少爷可以这样随心所欲。不高兴了,跟人打个架,砸个场子,对他来说那是乐子,事后要么给人塞张卡,要不找几个人再陪着玩玩,总归还是会了结。
“你在生我气?”他突然问,“因为我打了你同学?”
“没有。”我说,“都去年的事了。”
我没说的是,那天他提着酒瓶子,往人头上砸下去的样子,看起来虽然疯狂,我却觉得挺酷的,至少比现在有人气得多。
“没有?”他并不信,扯着嘴要笑不笑,“你这阴阳怪气的性格,到底怎么来的。行了,我懒得管,你走吧,爱去哪去哪。”
唐闻秋厌烦地摆手,脚下已经转动椅子坐回去。
他面前是整面落地窗,窗帘只拉开正对他的一小段,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湿湿嗒嗒地让人烦。
他说让我走。
这是他惯有的态度,我不意外,甚至如释重负。
“宅子里的人呢?”
我还是多嘴地问了一句,王妈也不在。
王妈是唐闻秋母亲的陪嫁丫头,也是他的奶妈,在这宅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几乎就没离开过,连她都不在宅子里,这才是怪事。
唐闻秋像是没听到我的问题。
不过这是他的权利,也是他身为唐家当家人该有的骄傲,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要说掠过一个眼神,那都是对人的施舍。
因为是我,他连施舍都不肯。
我垂手站着,手指不自觉的握起来,掌心里已经有汗。
我想对他的冷漠装的毫不在意,然而很失败,我的确非常讨厌他这个样子。
他脸上带着面具,周身都像拢着一层金刚罩。
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想像,用我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破他的这层伪装,光是想想他可能出现的惊慌失措,就足够我激动地手脚发颤。
可惜我还是我,是唐家好心收留过的人,是所有人眼里必须遵从兄长的唐家小少爷。
所以哪怕我想得多么入戏,内心里已经血象奔腾战鼓阵阵,我的身体和表情却仍然纹丝不动。
我看着唐闻秋,隔着各自脸上的面具看着他。
我想起我第一次,对他这种冷漠产生某种情绪,某种类似愤怒,但又不仅仅只是愤怒,甚至还有些向往的奇妙感觉,是在我十五岁时的一个傍晚。
那天我从学校打完球回来,看到院子一角摆了一张躺椅,唐闻秋一身长裤衬衫地躺着,脸上盖着书。
从墙头照过来的一丝太阳余晖照在他身上,笼下茸茸的光晕。
周围很静,连平日里的蝉鸣都不见,几乎能听得到空气里微风拂动的声音,还有我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丝太阳余热,那竟是我在唐宅生活十年,第一次从唐闻秋身上,看到温暖那种东西的存在。
可那不是他该有的。他是唐家大少,十八岁就在唐老爷子的授意下,运作唐氏下属公司,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是将原本快要被砍掉的项目落成。
他有头脑有手段有胆识,个性冷静又狠绝,他根本不适合那些寻常人才有的属性。
而我竟然在那个瞬间看到了,或者说,是我自以为看到了,并且因此受到莫名其妙的震动和刺激。
我无法不承认,所有我小心翼翼藏起来,自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会碰触的秘密,就在这个瞬间,被那道渐渐暗淡的光残忍地地劈开一条裂缝。
所有的秘密都将寻隙而出。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光,那是屋外大路上偶然路过的车灯。
我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意识从遥远的记忆里拎出来。
唐闻秋还是没有动,我却不想再等下去。
下楼拿上我的包,在沙发边回头,往楼上望了一眼,自然空空如也。
唐闻秋从不会跟谁依依不舍,更何况还是对我。
回学校后,在宿舍楼下碰到同班女同学许竟。
她男朋友是别系的,住我隔壁,平时也会一起打球,所以还算熟。她说打不通他手机,让我帮忙带个话。
我去找人,那家伙关着门在打游戏。
听说是有比赛,怕被打扰,干脆连宿舍电话线也拔了,我不爱干给人打掩护这种事,也没多说什么,只顺手帮他把线接上,电话果然马上就响了。
陈瑞已经不在宿舍,电脑却忘记关,他最爱的苍老师仍在不遗余力地卖弄她的人体美。
我看了一眼,兴趣了了。
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去洗澡。
刚回来这一路,雨下得大,我没带伞,从老宅出来后走了一段路才打上车,衣服早里里外外湿了个透。
二月份的天气还有点冷,冲了好一会儿热水,身体才慢慢暖过来。
没来由地又开始想唐闻秋,心里既恨他的冷漠,可又有些莫名心疼。不明白他一个人待在那个没了灯火就跟鬼宅无异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意思。
我想他也许是在想什么人。
水柱哗啦啦浇在头上,热气蒸得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皮肤也烫得发胀发痛。
我自虐般的闭上眼,眼前却尽是唐闻秋的脸。
他的眼神,甚至是他要笑不笑的表情,明明那么冷,却在这小小的浴室里,在这水雾弥漫间,蓦然点燃我心里的火种。
我无法忽略身体深处涌起的悸动,迫切地等待发、泄。我将头抵在墙壁上,任由花洒下盛开的水花顺着脊背往下淌。
手不自觉地伸向某一处,随着心里的某个声音,有节奏地套、弄。
我讨厌这样的我,像一条鱼,怀着对大海的渴望,却一不小心撞进沙滩而不得不垂死挣扎。
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吸进胸腔里的空气却越来越少。
脑子里一片混沌。
终于,眼前只剩下白光。
犹如盛极绷断的弦,心里的那个声音突然喷薄而出。
唐闻秋!
刚穿好衣服,还没出来,就听到宿舍门就被拍得啪啪作响。
我以为是陈瑞那家伙。
他这人毛病不少,忘钥匙忘成了习惯,骂了几次都改不掉,我就有点烦。
没好气地拉开门,冲门口就骂。
“操,记性被狗吃了……怎么是你?”
门外是许竟那男朋友罗文,熬得一脸油光,站在门边腆脸求我。
“帮个忙哥们,帮会刷任务,我走不开,可许竟已经在楼下发火了,我再不下去,她得把咱们宿舍楼给炸了。”
“要炸让她炸你那电脑就行了,别殃及无辜。”
“行不行?”他自说自话地又加一句,“谢啦哥们,回头给你买烟!”
我其实也玩游戏。
这不奇怪,学计算机的,不玩才有问题。
可之前有一阵子,我玩得太猛,劲头跟陈瑞看小电影差不多,有一次通宵完躺在床上挺尸,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
我原想着打游戏能让我忘了很多事,结果发现没用,该忘的照样忘不掉,反而一想起来,就更觉得自己又蠢又懦弱。
狠狠心就删了游戏账号。
我是想明白了才删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程瑞那家伙,跟割了他的肉似的,嗷嗷地骂我冷血,说好歹是一手练起来的号,不说亲生儿子那么亲,怎么都有点感情。
我一边抽烟,一边勾着他的脖子笑,说我比不上他长情,一个演员看三年还不腻,然后被他嘻嘻哈哈压在栏杆上一顿好揍。
在罗文寝室打了一晚上的怪,早上他回来时,我也筋疲力尽了,打了声招呼,回自己房间补觉。
睡前还忍不住想,这样的情人节,可真他妈有意思。
第3章 第三章
再看到唐闻秋,是在一个礼拜后。
我们几个打完球,到食堂吃饭。
我点完菜坐下来,听他们边看电视,边酸不拉唧说什么有钱人玩的就是不一样,好奇地抬头瞟了一眼,一颗心跟着就往下沉。
唐闻秋出现在新闻画面里,原本不算什么。
以前他也隔三岔五地被人拍到跟某女星或者名门之女出双入对,金童玉女这种话我都听腻了,但眼下这个画面,看着却大不同。
他被几个西装男簇拥着,刚从警察局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衬衫,衬得一张脸过分苍白冷清。
“唐先生,听说是您最先发现苏先生出事,请问你们是一直在一起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唐先生,对于苏先生的突然离世,您怎么看?他是贵公司几个品牌的代言人,这次事件对唐氏的影响有多大?”
“唐先生…”
……
虽然围堵的记者一个个都情绪高涨,问的问题也个个刁钻尖刻,只怕不能戳到当事人心坎上,可即使是这样糟乱的场面,唐闻秋仍旧一张沉静的脸,抿着嘴,半个字也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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