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厨房里只传来流水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这人……”路郝也不知道要说小文什么好,明明是文寒先挑头儿要聊天的,结果没说两句刷碗去了……“嗯,这桃儿不错,还挺甜……”路郝边吃边小声嘟囔。
男人心,海底针。
路郝这人,三流的大学毕了业之后,也没进过什么公司给人打过工,就自己搞了辆二手车干起出租车司机的买卖,一做就是好几年,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经商的资历,反正除了这个,他还真没做过什么生意。
李泽雨的酒吧地方很大,路郝吃不准要是独自经营那么大一个酒吧需要多少钱,先不说那房子就是李泽雨本身的,要不是,租金一年就得花不少钱了,再算上什么装修啦、置备东西、进货等等,完全就不是什么小数目。
路郝下午接了李泽雨一个电话,约了胡锐三人晚上在路家聚首商谈此事。
路小孩自打接了李泽雨的电话,这才犯起难来,他是典型的人来疯,想什么是什么,开酒吧是一句话的事儿么?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他自己上下嘴唇一碰,话一出口,事先也没好好研究一下。他琢磨了一下午……他从老混蛋那儿揩来的钱能不能够,他想了又想,绞尽脑汁得出一个结论,那钱很可能是大大的不够。
要不先跟李泽雨欠点儿?又或者李泽雨不同意咋办?路郝脑中无数个念头闪来闪去,又是钱啊又是去哪进货啊的云云,想到最后,他都要为自己的魔怔乐哭了,归根结底一句话的事儿,李泽雨那边还没回应,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瞎闹腾个什么劲呢!
路郝决定一切等见了李泽雨再从长计议,未雨绸缪不适合用在这。
路小孩知道二胡儿和李泽雨也馋文寒的手艺,他挂了电话就跟文寒说今晚要准备四个人的晚饭,叫他看着买菜准备准备,然后又把茶几上的钱推到文寒跟前说花这个就好。文寒看着他还给路郝的钱又到了自己手里,他不想拿。但他要是不拿,路郝肯定又得墨迹。
“买菜花不了多少钱。”文寒试着辩解。
“我这腿还得好些日子才好呢,我又不能出去,天天都花你的钱哪行啊,你先拿回去吧,花多少算多少,到时候剩下多少你再给我。”路郝想其实家庭主妇的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呢,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花钱啊,他自己一个人好歹也过了好几年呢,生活生活,生者活着,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
文寒见路郝那神色也没再言语,他不想在这上面跟路郝多说什么,他始终觉得路郝就是一直在可怜他。
文寒一下午都没闲着,忙着给路郝归置房间,打扫进行到尾声……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合计着该出去买准备晚饭的食材了。夏天的话还是清早买菜最新鲜啊,文寒默默想。
他刚走到楼下,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这倒是挺新鲜的,这手机平时就跟手表差不多,根本没什么人联系他。他寻思是路郝打来想让他顺道捎点什么东西回来,没想到拿到近前一看,文寒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人渣
“陈一白”这三个字就好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久远的都能评为古董级别了。
文寒此时此刻再见到这个名字,心中早已没了当初被抛弃时那么酸涩不已,但却不能完全释怀,都说女人一辈子也忘不了她们的初恋,其实男人也差不多,这方面未必就比女人绝情。不过男人大多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要说更懂得及时行乐还差不多。
陈一白消失在文寒的生活中,大糙算算也还不到一年光景,要说小文彻底走出情伤忘掉陈人渣,是绝不可能的。假设说文寒真的记不起陈人渣是谁,把关于和陈人渣的过往丢的一干二净,那不是文寒失忆了就是这人薄情到逆天了。当然这里说的是假设,显然不可能变成现实了。
小文现在内心感受更多的是难言的惆怅和莫名的紧张。
他抓着手机,目光迷离,都快忘记的人,现在被提醒着想起来,这不是造化弄人么?陈一白主动给他打电话,是要说些什么呢?文寒的手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按了通话键,放到耳边,是久违的陈教授的声音:“小文……文寒?……是你吗?”
半年多不见,陈一白过得一点也不好。
文寒能看的出来,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头发蓬乱,早不再是当初那般梳得一丝不苟,而且发丝油腻,粘连在一起,像浸湿的野草一样盘在头上,额前还耷拉下两撮儿头发,将将垂在陈一白的半框金丝边眼镜上,看起来落魄又滑稽,更显得陈一白老了几岁。哪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陈教授的影子啊!
陈一白穿着洗的发旧的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有扣上,扣眼处扒了线,毛边儿飞出来茸茸的,几许落魄的味道。
文寒从没想过,再见陈一白,姓陈的居然混的这么不如意,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他是该幸灾乐祸呢还是该可怜陈教授呢?
陈一白注意到文寒探寻的目光,感到一些不好意思。他佯装往上推了一下眼镜框,拿舌头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笑着的对文寒说:“小文呐,最近过的好不好?”
“挺好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
“…… ……”文寒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实在不知道这对话要怎么接。
道他要主动问陈一白找他做什么吗?这话他问不出口。或者让他问问陈一白过得好不好,他更问不出来,瞎子都能看出来,陈一白过的很不好。陈教授不愿意说的,旁人再问也没用,文寒顾及着陈一白的里子面子,只好默不作声。
陈一白透过镜片看着文寒,他这学生不会说谎,看起来是过的不错,小日子应该挺滋润的,比当初他俩分了的时候瞅着气色好多了,脸颊有点鼓,可见贴了一些肉。
这么一看还是小文顺眼啊,乖,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说“不”拒绝他,平时也不会使什么性子,好骗,说什么就信什么,要不当年陈教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文寒给拿下了。
文寒那会儿实在是太单纯(同“蠢”)了。
文寒见陈一白也不说话,眼神却在打量自己,他低头假装喝杯子里的水,实在搞不明白陈教授打的什么主意。
电话里陈一白只说想见个面,约在城西一家小饭馆里,名字叫“早红饭馆”。“早红”的楼上是那种破旧的小旅馆,又便宜又不要身份证,他们俩以前经常放肆的地方。文寒一听见面地点在这,心里就有一股本能的抗拒,很是不愿意来,但是隔着这么久和陈一白没有交集,他也确实很想见见陈一白。
通俗点叫怎么说,就是一个字——“贱”,文寒自己都告诉自己,应该和姓陈的撇的干干净净才对,但好奇害死猫,人不过也是一种高级动物而已。
“小文……”
“嗯?”文寒抬起头,应了一声陈一白。
“你……你不怪我吧……”陈一白两手不安的搓着。
“什么?”文寒一时没明白过来。
“之前……之前分手的事,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论春夏秋冬,陈一白的手总是很容易出汗,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文寒就知道。现在时值夏季,天气酷暑难耐,陈一白的双手搓的出了很多汗,湿淋淋就跟刚洗过手一样。
陈一白对着文寒有点紧张,所以汗出的越来越多,由手上的局部出汗一下子扩散到全身冒汗,连额头都快要淌下汗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好像哪里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文寒没想到陈一白上来就说之前分手的事,陈教授能有什么迫不得已呢,要不是陈一白说心累最好分开,他压根就不知道陈一白结婚了,还有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他稀里糊涂的就做了三儿,还是个男小三儿!
无数个日日夜夜,文寒都忘不了陈一白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之后就塞到他手里的照片,那是张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照片背面是陈教授的字迹“我骗了你,我是个有家室的人……”
这段难以启齿的感情让他无法轻易对别人倾诉,他也是个受害者,要是一开始他就知道陈一白结婚了,他肯定不会同意陈教授的示好的。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陈教授的正房夫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和陈一白的那点儿破事儿。
当年文寒刚踏入大学校园,陈一白是他的导师,快四十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陈一白的关系就变了质,不再是简单的师生关系。他也曾问过陈教授怎么到了适婚年纪还没有配偶,姓陈的当时甜言蜜语只说在等对的人。他被陈教授忽悠的连连给自己洗脑,什么“城里人普遍结婚晚,陈一白自然也不例外”。
“等你毕业我们就去国外登记结婚”一直是陈一白爱的宣言,他就是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把自己的处/nan/身/献给了陈一白,地点就在早红饭馆的楼上,如今想想一点也不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