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崇远顺着众人起哄的方向看去，精心布置过的台上，一身白色长裙的女孩双手捂着嘴小脸泛红，在她身前，少年半膝而跪，如同宣誓的骑士，精致的面孔此刻专注地仰望着她。
在他们周边，相机的闪光灯接连闪动，记者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
何崇远：“……”
事后谢羽听王月半说，何崇远拎着外套冲上去的模样相极了拎着菜刀冲上去捉奸的怨妇。
而谢羽和王月半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何崇远正在边上看那天的新闻，当看到金童玉女两字的时候，何崇远重重磨了一下牙，再看到小报上“长河娱乐总裁何崇远私生子曝光”的标题以及下面一张模糊的他抱着谢羽从台上下去的图片的时候何崇远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王胖子，你特么是不是每天闲的发慌，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家报社是你偷偷拿来打击报复别人用的，我@\\％＃”
王月半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夺门而出，而自恃是个病号的谢羽依旧淡定如初，甚至大爷似的说了句我渴了，何崇远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见他不为所动，只好悻悻然地去给他打水。
谢羽心里自己比了一个V，奈何这次病好得太快，昨天早上起来谢羽就非常遗憾地发现自己没事了，于是何崇远就开始算账了。
谢羽知道何崇远的心眼有时候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于是躲不过也就由着他来，但在他看来帐算过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的说法，所以今天何崇远再跟他翻他自然不理他。
谢羽转身挑了条较陡的路，伸手理所当然道：“带我下去。”
何崇远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听见他的话，脸上绽出一抹笑，随即在那手放下去前把那手牢牢地，死死地抓住。
两人沿着山路下去，随意地绕着老宅走了半圈，然后谢羽直接蹲下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地上的野草。
何崇远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他，发现小孩没有生气，于是也蹲在地上拔草。
谢羽懒洋洋地斜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干什么。
何崇远：“……”
何崇远发现自家小孩真的越长大越勾人，现在就单单这么一个眼神就让他想变身禽兽。
何崇远吸了口气，别开眼睛，“我就拔草啊。”
谢羽笑，“何总，你什么时候也多了这兴趣。”
何崇远卖乖：“我这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谢羽笑得好看，声音也温柔极了，“说说看，你是觉得我是鸡还是觉得我是狗。”
何崇远：“……”这是拍到马腿上去了。
何崇远在谢羽讨不了好，于是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
谢羽头也不回，“别挡风。”
何崇远摸摸他的额头，又趁机摁过人亲了一把，“前几天才刚感冒，这几天不能吹风。”
谢羽笑笑，挖土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周遭的景色，眼睛看着天空微微眯起，“你知道这是哪吗？”
何崇远不喜欢这个地方，尤其那被火烧过的痕迹，当初从这里找到伤痕累累的谢羽那一幕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就像噩梦一样一次次提醒他对这个小孩的亏欠，他于是没多大兴趣地摇头，又催催谢羽，“看都看完了，走吧。”
谢羽摇头，从地上摸了根枝条，一下下地戳着地面，“何崇远，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何崇远愣了一下，随即才打量了一下，“真看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机械般地转头看着谢羽，眼睛里的情绪那一刻多得几乎叫人分辨出来，欣喜的，慌张的，疑惑的，最后恐惧和紧张两种情绪迅速放大占据一切。
谢羽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搂着的腰此刻因为何崇远不经意加大的力度而生疼。但他脸上仍带着笑，“何崇远，我都想起来了。”
何崇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攥住了，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欺骗过他，他丢下过他，他让他痛苦，他让他难过。他还趁着他的失忆，趁着他的懵懂，趁着他的脆弱把他占有了。而现在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么他会走吗？
他会恨我吗？
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爱我？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这时涌上来，何崇远只觉得自己此刻溺水般透不过气来，他就像个犯人，终在于得到审判那一天，却无力辩解，也无心辩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言定他生死的人能给他一点怜悯。
谢羽挖开一些土撒到边上，他挖了半天终于挖出一个小铁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张张的单子，那是捐助单，这就是谢家薄弱的原因，大笔的财产早让谢家老爷子拿去慈善了，为的是给他罪孽深重的二儿子积福，然而他的二儿子却为了钱选择狠心烧死他们，防备老爷子将来把财产划给谢冉飞——被他害死的大哥大嫂的独子。
而勾心斗角，明争暗抢过后，积累数年的谢家只剩下这么一铁盒的慈善单子了，谢羽觉得又可笑又荒谬。
何崇远不知道谢羽在笑什么，现在他的身心都被另一件事占据着，甚至连谢羽拿出的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羽偏头看了何崇远一眼，见男人死死地抿着嘴，于是突然恶意地凑到他耳边，“何崇远，我要走了。”
谢羽没想到何崇远反应那么大。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在谢羽说完那句话的同时，何崇远瞬间压了上去。
他的动作简直像猎豹一样，带起的风声肃肃，谢羽直到被压在地上时也仍是懵的。
谢羽晕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男人此刻压在他身上，明明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可此刻他红着眼睛却近乎绝望地看向谢羽。
“除了走什么都好，”何崇远哑声道，“你要什么都可以，不管是自由还是原来的谢家，我……也可以不再碰你。”
“但是小羽，”何崇远几乎乞求地说，“求你，千万别走。”
谢羽静静地看着他，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厉害，却因为身体被何崇远制住动不了，只能保持仰躺的姿势笑着。
“先放开我。”笑完后谢羽说，他的脸上此刻还带着笑意，脸也因为刚才剧烈的笑而发红。
何崇远犹豫了一下直坐起来，松开对他上身的钳制但还死死地压着他的腿。
谢羽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开始有些心疼他这谨慎的模样。
“何崇远。”他说。
何崇远防备地看着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他怎么说都不会放他走。
谢羽看着他，在男人警戒的眼神中，用手把他拉近，当两人距离近到气息交缠的时候，谢羽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在何崇远惊讶的眼神中吻上那浅色的唇。
何崇远在这方面始终是强势的，谢羽刚吻上去，何崇远就反客为主，谢羽闷哼了一声，再次被何崇远压在地上，何崇远吻的凶狠，像是要把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部发泄在这个吻上，又像是干脆想把身上这人连骨带皮地吞下去，以后就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再也不要担惊受怕了。
谢羽温顺地承受着何崇远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何崇远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时才制住他。
何崇远红着眼睛看他，眼神仿佛失控地野兽。
他权势滔天，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他的小孩离开。他爱了他太久，当爱几乎成为一种本能时，它便成了同呼吸一样重要的事情。现在他最爱的这个小孩要夺走他的呼吸了。换做以前他会干脆地把人关起来，可现在不行，他已经明白了，他就是要这小孩快快乐乐的，哪怕他不爱他都没关系，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何崇远绝望地想，难道他真的要放他走吗？
“对不起，”谢羽突然开口，他的指尖轻轻在何崇远脸上滑动着，那一刻何崇远脑里那些崩溃的，咆哮的几乎让他头疼欲裂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奇迹般的叫停了。
“对不起，”谢羽重复，“刚才是开玩笑的。”
然后他清清亮亮的眼睛对上何崇远，语气认真，“我不会走，何崇远，永远不会。我要陪着你，一直到很远很远的以后，如果我先死了……”他短促地笑了笑，捧着男人陡然变色的脸，语气缓慢而柔和，“那你就好好活着，反正下辈子我还是你的。”
何崇远呆呆地看着他，小孩给了他太多的承诺，那种感觉就像你到一户人家那讨些水，人家却领你进去吃饭，完了还给了你一大笔钱。
美好得几乎不真实。
谢羽低笑着抵上还恍惚着的何崇远的额头，“我爱你，一直都是。”
“你爱我……”何崇远小声重复他的话，他把他的小孩死死抱着，用近乎要把这人嵌进自己身体的力度。
谢羽放软身体，任由他抱着。一会儿何崇远带着他突然翻了一下，变成了谢羽在上何崇远在下的位置，失去钳制着他的双手，谢羽直起身子坐在他肚子上，微扬起脸看着这傍晚的老宅。
哪怕火烧过，它也始终肃穆。
脸上这时多了一双手，用上的力让他不得不收回目光，然后一双强装镇定的眼睛和他对视，“和我结婚。”
微风再次拂起，周围浅浅深深生长的杜鹃花轻轻摇动，发出浅唱般的声音，谢羽从衣服里拿出那和它们有着相似模样的项链。夕阳下那玉质的东西散发着暖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