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托着腮,目光落在床上的小美人身上。片刻后忍不住把头低下去:“是不是我亲你一下你就醒了。偶尔公主也可以救救王子嘛!”
女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她垂下头,视线里少年那张好看的脸不断放大。
就在自己即将碰到那浅色的唇的时候。
始终紧闭了五天的眼睛缓缓睁开,接着,平淡没有起伏的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滚开,就现在。”
女人遗憾地看着身下这张好看到让人第一眼就很有强上了的欲望的脸,声音很是不满:“你为什么不晚醒来一点。”
他们此刻的距离很近,是那种稍稍纯情简单一点的小孩就会脸红的距离。
但谢羽依旧面无表情,心跳也毫无起伏:“丁纤月,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你身上的香水味。”
丁纤月身子一扭,整个人从谢羽身上起来,“你明明不喜欢的是我。”
谢羽不反对她的话:“既然你这么清楚为什么不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呢?”
丁纤月委屈道:“你当初看见来的人是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
谢羽:“没有一个人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还那么嚣张。”
丁纤月默了默:“所以你其实当时也想这么怼我的是吧。”
那天推门进来的是丁纤月。
丁纤月把背下了药的谢羽从后门带了出去,又一路带回她这个没多少人知道的房子里。谢羽只说完他的项链可能有追踪器之后就很昏迷过去了。
谢羽的身体本来就比不得常人,再加上谢冉行拿出来的致幻剂本来就是禁用的,所以那一管药剂几乎要了谢羽的命。
谢羽大概当时也抱着自己可能不行了的想法,所以昏迷前唯一说的话就是让丁纤月先把项链处理了,免得让何崇远找到他。
少年半靠在床上坐着,这次的灾难让他看起来消瘦不少,本就白的脸最后一丝血色也仿佛褪尽了,阳光下仿佛随时就会变得透明然后一点点消失。
谢羽至今仍觉得头沉沉的,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也始终不够。
他侧头看了桌边的太阳花一会儿,“很好看。”
丁纤月骄傲地昂头。
谢羽问:“多久了。”
丁纤月想了想:“五天。”
谢羽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想再待一会儿。”
丁纤月很配合地出去了。
谢羽身体完全放松地靠在身后,五天,他整整做了五天的梦,这五天里他几乎将消失的那些年的时光从头走了一遍。
谢羽甚至诡异地生出感谢谢冉行的想法。
如果不是这一次,他大概永远也没办法想起来,没办法从混乱的时空中把那个永远陪在他身旁的男人从旧时光中找回来,更没办法知道,原来他已经陪伴了自己是如此之久的时间。
谢羽靠着床头,身体的不适让他再一次昏昏欲睡。
当意识混散,那些伴着火灾一起封存在大脑深处的画面再次铺设而开。
红色的杜鹃花丛,少年看着小孩摇摇晃晃的身影,目光柔和。
【哥哥,你会走吗?】小孩回过头,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少年久久不说话,蓦地走过去把人抱起来。
【小飞要是不想我走的话,哥哥就会一直陪着你。】
隔壁房间,丁纤月整理着自己收集到的资料。她拿着手头上的照片。照片中三个小孩并立着,左右两个稍大的小孩穿着小西装,而中间的小娃娃却穿着一个吊带牛仔。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种年代的照片,有一些会在照片底下标字,譬如这一张,底下写的就是谢冉宁,谢冉飞,谢冉行踏青照。
丁纤月哎呀了一声,小手指在中间的小孩脸上点了点,“小的时候就是个小天使啊。”她感慨道,随即脸上不正经的笑一收:“如果可以,还是长得丑一点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就把照片翻开,在她手上,再下一张是谢羽曾经看过的。
曾经美丽的古宅在冲天的火焰中面目全非。黑烟直冲天际。
第47章 第 47 章
《第三曲雪之梦》首映礼。
宽大的海报一分为二,中间是一条昏暗不明的线。线的两边两个女孩背对而站,一个是幼年的林雪梦一个是成年的林雪梦。她们一人穿洁白的百褶裙,模样单纯,一人穿艳红的裹身长裙,妩媚动人。
她们各自望着一个方向,左边的是一个白衬衣的少年,他微微闭眼,在洒满阳光的窗边,少年的手轻轻搭在钢琴键上,而右边,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在静谧的舞台上,神情专注地演奏。
“哟,还挺有创意。”海报前的女人挑眼看向身旁的人,配上那张好看的脸,这是一个相当风情万种的动作,能得到美人这样的青睐,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荣幸的事。然而有此殊荣的人只是扫了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恩了一声。
见那人不感兴趣,美人撇着嘴也没继续点评下去的想法了。“达令,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热情一点。”女人委屈道。
“我对老女人不感兴趣。”
一支写着老女人三字的利箭顿时从天而降扎在美人的身上。“你……你说我什么?”美人颤着手指问。
那人终于回过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那张脸却是只消一眼就让人记住的惊艳模样。
而此刻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微微皱起,露出不耐烦的模样:“丁纤月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丁纤月尖叫道,“我给你三秒钟收回那个词。”
“不收。”少年冷漠道。
丁纤月立刻梨花带雨地倒在墙上:“当红女星倒贴十八线小鲜肉却惨遭嫌弃,娱乐圈你究竟怎么了?”
谢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自己会和她一起出来这个决定是有多么的错误。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小道,趁丁纤月还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细数他的罪证,转身躲了进去。
何崇远静静地看着中央大屏幕中白衣的少年。
屏幕中的少年看着他的女孩,神情温柔。
谢羽一直以为何崇远是后来才去看他的,但其实不是,在谢羽搬去剧组那边的时候,同一时间何崇远也丢下了公司所有的事情跟了过去。少年拍这些戏的时候,何崇远其实从头看到尾。何崇远看的时候心情异常复杂,一边满是骄傲一边心里又打破了整缸的醋——这么出色的小孩自己的,可是此刻他看着的是别的人。
好多次他想直接把人拉回来。亲他,占有他,让他只能把所有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不喜欢少年眼里还有别人,哪怕只占据一根头发丝的大小都会介意。
他就是这么的小气,何崇远很清楚。
哪怕明明知道是演戏他都生气,凭什么?他自己找到的小孩,他一手养大的小孩,就属于他一个人怎么了。
可是现在何崇远已经没那个底气了。有的时候何崇远半夜醒来,明明梦里还抱着小孩,可睁眼时,偌大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和当初自己在发现自己对那么一个小孩有过分的疼爱时而选择的离开不一样。那时候无论多少次从梦中起来,无论自己怎么孤单,何崇远都清楚,清楚自己喜欢的那个小孩在哪里,甚至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回去找他。可现在不一样了,何崇远甚至连死活都没有办法判断。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所有能用的方法何崇远都已经试过了,然而都不行。这半个月何崇远几乎每天都呆在家里,大白以前不乐意和他呆一块,哪怕和他在一起也总想尽方法在自己身上挠一下,可现在却是很安静地陪着他。
而何崇远也只有和大白在一起才稍稍觉得平静一些。
他有的时候忽然也很明白小孩当初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大白呆一起。当一个人内心藏着太多的事的时候,的确需要有一个人聆听,而大白又是那样的聪明。
直到这些天他才似乎能明白一点小孩当初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他总以为自己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了他了,可从始至终,失去记忆对一切都陌生而恐慌的小孩甚至连最自我的一面都只能展现在一只猫面前。
何崇远从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错的那么过分。
而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心里那份恐惧与愧疚也越来越深,何崇远完全不敢想,十天,二十天自己还能忍,可三十天四十天甚至一年两年呢。
这几天的何崇远几乎是一种奔溃的状态。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随时可能转身走开也随时可能迈步跳下去。
王月半给他的首映礼的邀请是暂时拉住何崇远的一条绳子。何崇远这才想起小孩还有一部作品正在准备上映。
何崇远凝目,屏幕中影片已经到了小高潮的时候,少年在面对衰败下来的家庭,面色迷茫畏惧,最后却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对钢琴的执着追求。他背上简单的行李,薄弱的身体迎着阳光往未知的方向出发。
何崇远看到这呼吸猛然一滞,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顾此刻正是放映时间,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
何崇远走到楼梯后面的漆黑处,微抖的手紧紧握紧。谢羽,你究竟在哪?何崇远头抵在墙上,这些天积累的所有负面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