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崇远看着前面的路况,头也不回:“我先送你回去。”
谢羽想了想:“干脆我今天跟你一起到公司看看吧。”
何崇远笑:“领导,你这是要视察啊。”
谢羽板着脸:“嗯,今天偷懒的都扣工资。”
何崇远一本正经问:“那如果总裁偷懒了怎么办?”
谢羽哼哼:“我没有你这样的上个班还偷懒的总裁,直接开了。”
何崇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挺好的,到时候我就每天在家里呆着。”
何崇远看上去挺期待的。
谢羽:“……”
路上堵了一会儿的车,到公司的时候也差不多要到三点了,谢羽看到何崇远手机里有来自黎菁的几个连环夺命call,何崇远都淡定地视而不见,显然这种事已经干多了。
几分钟后车子一个刹车稳当当地停在车位上,谢羽率先下车走人,何崇远知道他在躲黎菁,不想和自己一起被黎菁骂,于是也不拦他,只笑着骂说了句“这小东西。”
小东西绕过地下车场,轻车熟路地抄近路去了何崇远的办公室,他来过这个地方几次,虽然不对但也足以让他记住路,沿途的人也没有拦他。
何崇远的办公室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桌上多了一个相框,谢羽拿起来,发现那是自己在《第三曲雪之梦》里的剧照,何崇远大概是找王月半要的,然后弄了个小版的打印下来,谢羽看着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过来,何崇远很小气地把照片另一边的林子清给剪掉了,所以照片是只有谢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窗边弹着钢琴。
谢羽觉得何崇远有的时候也挺幼稚的。
一个助理在这时候敲门,谢羽给她开门,“何总现在不在。”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惊喜地摸摸他的头,高兴道:“小羽现在说话很顺啊,要吃糖吗?”
谢羽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谢羽对这个女的有一点点的印象,当初他生病的时候很黏何崇远,有的时候他会乖乖留在家里,但更多的时候何崇远走哪他跟那,谢羽不算清晰的记忆力有几次他缠着何崇远缠得紧,何崇远当时没办法就把他顺手带到公司去了,而这个助理因为经常给何崇远送文件所以撞见过几次谢羽。
值得一提的是除去第一次以外,之后的每一次都会给他带糖来吃。
虽然谢羽现在肯定不吃糖,但无法否认的事当初助理给他糖吃的时候,谢羽每一次都吃的愉快。
这些事本来谢羽是想不起来的,但刚才那句你要吃糖吗让谢羽觉得异常熟悉。
只不过这种熟悉感并没有让谢羽产生故人相见的感动而是满满的黑历史被翻出来的郁闷。
不得不说,谢羽在清醒以后不愿意来何崇远的公司,为了忘记这段黑历史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助理小姐姐不知道谢羽此刻面瘫的脸下是一颗拒绝回忆黑历史的心,她有点受伤,只觉得小孩长大后就和她产生距离了,颇有一种自己带大的孩子放到别人家养几年以后就把自己忘了的悲凉感:“你以前很喜欢我的,每次一看见我就跑过来。”
谢羽依旧沉默,心里都是求放过。
但助理小姐姐听不到他内心的os,只是惆怅地继续道:“有一次忘了给你糖,你也不说,只是一直跟着我走,还差点跟到我家去。”
谢羽:“……”这是他最不想想起来的一段,当初何崇远心惊胆战地找到他之后,看着他的眼神几乎能吃人,回到家以后差点没直接把他给办了。
助理姐姐看谢羽还是一副想不起她的模样,还想继续说,谢羽立刻起身:“不好意思,我不大舒服,先进去休息一下。”
语罢,拉开办公室小隔间的门,动作一气呵成水到渠成,完全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模样,只透着满满的迫不及待。
助理姐姐:“……”一把糖一把饼干养大的孩子不要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42章 第 42 章
谢羽进了休息室又把门反锁上才稍稍放心。
何崇远的休息室不大,里面的那小单人床还是当初为了照顾谢羽才特地买的,但事实上连谢羽本人都没有在那单人床上睡过几次,倒是里面的桌子还有些讲究,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桌上的花纹简单但生动,寥寥几笔仿佛就能勾勒出春天漫山遍野生长的花,谢羽粗略一扫也知道那应该是何崇远特别请人做的。
而桌上最醒目的应该是和桌子显然出自同一材料的木质相框,上面是谢羽和何崇远的合照。
谢羽病好后从来没有和何崇远好好相处过,至于拍照那更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张照片其实是他生病的时候拍的,而且是抓拍。
因为照片中的两人都没有看着镜头。
那是两人在某个草地上的合影。那时候的谢羽比现在还要矮一些,因为生病而导致的苍白的面孔在阳光下呈现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颜色,照片上他微微仰着头,脸上是一个很简单的笑容,何崇远同样也是一个侧面,男人的样子变化不大,而谢羽也只是现在才发现,男人看他的眼神似乎从未变过。专注而固执。
变的似乎是自己,谢羽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去在那一夜的混乱后给谢羽造成了谎言修饰的美好的错觉,出于这种心态,谢羽总是让自己刻意的不要去想起或者说忽视过去。
大概也就是这样,谢羽忘了很多东西。很多的其实很纯粹的东西。
我都忘了,谢羽伸过手细细地摩挲相框的玻璃表面,曾经的对你的依赖。照片上的两人其实没什么亲密的接触,但是只要一眼,就能让人确定他两的关系并不简单,因为照片上的少年是一种极其依赖的模样,而男人望着少年的眼神即使隔着漫长的时间也能传递出其中的深沉的复杂的情感。
幸好我们还有时间,谢羽想,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他小心地将相框放回原来位置,却在收回手的时候猛地怔住,眼睛微微眯起,片刻后谢羽又探究着把那相框拿起来。
相片和相框的缝隙间还有一点浅黄色的东西,那是不属于这张照片也不属于相框的东西——相框里面还藏着什么。
直觉隐约着提醒着自己只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谢羽翻过相框,小心地把框条拉开。
当压在上面的板块也拿开时,谢羽看到的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无论是相片上的人装着还是那类似与烟熏的颜色,无一不表示着它的存在时间。
照片是同样的也是两个人,一个少年还有一个小孩。少年的模样很好认,微微低头的弧度和动作和现在的他几乎没有差别,那是少年时期的何崇远,而在他旁边那个约莫五岁的穿着吊带裤的小孩,眼睛很大,亮亮地盯着镜头,手上还拿着一朵半开的杜鹃花。
谢羽不知道他是谁,但心里有一个声音,那声音缓慢,冷静。
他说,那就是你。
谢羽失神地看着照片上的两人,在他们背后,杜鹃缠绕交织的矮丛,青红的缝隙里露出古宅的痕迹,那只是隐蔽的一角,但就像某种神奇的侧写能力一般,谢羽脑子里已经完整地描绘好那古宅的模样了。
那并不陌生,因为几天前的高烧中,甚至还有很久以前的花田前,它都出现在谢羽的脑海里,只是那存在的时间太短了,谢羽甚至来不及捕捉,它就一闪而过。
而那清晰的模样绝不是何崇远很久以前随手晃过的旧报纸中的惊鸿一瞥。只是一张照片是不会那么生动的。
何崇远好不容易把黎菁应付完,这才上电梯准备去找谢羽。
出了电梯门,顺手打开手机,却发现手机里多了一条陌生短信的彩信。何崇远皱着眉头点开了那张图片,映入眼帘的是他所熟悉的某条商业街的一个小拐角,而照片上的两个人也是他所熟悉的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大概这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打交道的。
照片上的角度两人是一种很亲密的状态。
那一刻何崇远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愤怒,诡异,别扭,还有一些因陈年的那些他当初所觉得违和而现在看着照片却又觉得原来如此而产生的不满和暴躁。
就好比一只狮子守着某样宝藏很久并常常为了只有自己发现没人发现这件事儿感到欣喜,然后某一天才发现,原来宝藏旁边那只小狗早就也惦记上了。
而那只狮子偏偏还曾经离开过。放着那宝藏和那居心叵测的小狗呆在一起。
狮子现在除了想把当初的自己暴打一顿之外更多的想法是把那只自不量力的小狗给撕了。
何崇远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那张照片,这才点击删除。
何崇远打开办公室大门,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的那个人,休息室的门在这时被拉开,然后谢羽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这么晚?”
何崇远从抽屉拿出一瓶酸奶:“饿吗?”
现在离他们刚刚吃饭已经过去很久了,甚至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谢羽摇摇头把酸奶推回去,又走回休息室,他现在其实有点困。
何崇远没有留在外面,而是跟着他走进休息室,他眼尖,一眼看见桌上那堆文件被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