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四 (清旻)

　　教室里一会儿就走的没了人，只能听见零星的几个落后的收拾东西的声音。最近天气都很好，窗户开着外面的小风吹进来还带着点附近的花香，唐哲有点晕晕欲睡了。魂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的光线一动，唐哲一下惊醒睁开眼睛，看见一直白净的手按在他的桌子上。
　　他一个激灵立刻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宋朔张着嘴巴一脸惊讶。
　　宋朔问：“怎么不走趴在这儿睡觉？”
　　唐哲摸了摸鼻子，“我有点困，趴一会儿去图书馆。”
　　宋朔点点头没说话，唐哲看了他一眼，稍作犹豫道：“宋老师有事儿吗？”
　　宋朔看起来有点无奈，他拍了拍自己的电脑包，“一份儿资料没拷过来。”
　　“呃？”
　　“我以为我拷进U盘里了，结果没有，应该是忘在办公室的电脑里了。”唐哲还是有点没明白宋朔这话的意思。宋朔看着他，低声叹气似的说：“唐哲，我忘带钥匙了。”
　　宋朔的家里钥匙，办公室钥匙他这儿全都有一份儿呢！唐哲好像一下又找到了自己和宋朔亲密无间的证据，他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去摸自己兜里的钥匙，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去给你开门！”他东西都没拿，就急急忙忙地跟着宋朔上去了。开门的时候宋朔站在他身后，唐哲低着头，激动的钥匙半天没插进锁眼里。他拉着门怼呢，后面的宋朔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抓住唐哲的手，“我来吧。”
　　唐哲被自己尴尬的耳朵发烫，他讪讪地松开钥匙后退了一步。宋朔开门的时候唐哲有点担心，他盯着宋朔的手生怕他开完门顺手就把钥匙装进了自己兜。好在门开了，宋朔又回头把钥匙递了过来，唐哲松了一口气，但宋朔下一句话就又让他把这口气提了起来。
　　“我这儿没事儿了，你去休息吧。”
　　从来只有宋朔让他留下。第一次被下逐客令的唐哲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看着宋朔发愣，宋朔又重复了一遍，唐哲才哈哈干笑两声揉了揉后脑勺点点头走了。唐哲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却是可以确信了，不是他在躲宋朔，而是宋朔在躲他。
　　为什么？唐哲绞尽脑汁。在脑子里胡乱瞎折腾了一通之后，唐哲悟了，他想起来那个根源——谭清。
　　所以宋朔这是什么意思？左右看了看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谭清更好？唐哲因为自己这个猜测感到暴躁，和之间的低落完全不一样，他感觉心里憋了一股火，走哪儿看什么都不顺眼。他这下倒是不避开宋朔了，反而见一次就怼一次，其中两次谭清都还在场。她夹在两个人中间短暂地惊讶过后，试图打圆场。唐哲在气头上，何况这人也还是惹他生气的原因之一，唐哲嘴都张开了最终忍了下来对谭清什么都没说。宋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同样什么也没说，直接扭头走了。谭清两边看了看，赶紧扭头去追了宋朔。
　　唐哲看的两个人的背影，风一吹脑袋凉了下来，眼睛就开始发酸了。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后来去查了查谭清，这一查心却更凉了。谭清本科是A大，当时还是宋朔班上班长，研究生考了S大结果没考上，调剂进了其它学校，但谭清居然也没灰心，考博再次报了，这次终于录取，刚毕业找工作就A校应聘了。谭清这本科毕业一走就是五年，用五年的时候提高自己来达到和宋朔一样的高度，唐哲作为旁人的角度来看，是佩服甚至羡慕的，但他私心没有这么高尚，对谭清不可能有好感。
　　唐哲对谭清只是有敌意，对宋朔却是实实在在的怒火怨气。宋朔那么好脾气的人，有几次唐哲都看出来宋朔明显生气了，但他反而更上火。
　　唐哲的坏脾气舍友也发现了，豆芽菜和唐哲嘟囔：“大哲你最近怎么了，感觉心情很不好啊？”
　　胖子笑：“哲妹是不是来……内个了~”
　　唐哲懒得理胖子，豆芽菜在旁边说：“感觉大哲和个戳着刺的刺猬似的，到处扎人。”
　　竹叶青一边儿冒出来一句，“是疯病发作的豪猪。”
　　唐哲：“……”
　　唐哲被调侃之后也开始发觉自己火气太盛，略有收敛，但不爽压了下来反而导致他心情更差，连脸上都开始冒痘了。第四周的周六唐哲班上有班干部聚会，一群人闹到晚上十点卡着门禁回的学校。唐哲会喝酒但不太能喝，最后被灌得晕晕乎乎，一摇一晃地往回走。他脑子有点不清醒，大晚上坐在学校小花园的爬山虎亭下吹风醒酒。结果坐着坐着觉得没力气就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靠着靠着再闭上了眼睛，最后干脆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人一把拉起来喊醒，“你睡在这儿干什么？！”
　　那人喊声还挺大，唐哲被吓的手下意识一抖，甩了甩头揉了把眼睛才看见来人居然是宋朔。
　　他有点发懵，左右看了看回了回神儿，奇怪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宋朔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唐哲你现在是越来越能了，大晚上和别人出去喝酒，醉了睡在外面，给你打电话一个也不接！”
　　唐哲摸出手机一看，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胖子打了四个，剩下从十一点到刚刚一直不间断的都是宋朔。唐哲一看点惊讶地发现居然已经十二点半了。他睡了快两个小时，难怪觉得身上凉冰冰的！
　　宋朔深呼吸了一下，什么话也没继续说，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唐哲小心地听着，也不知道那边是谁，宋朔说什么“放心找到了”的话。
　　宋朔瞟了他一眼，把手机递过来，“吕青云。你舍友说你们酒席十点就散了，等你到十一点没回来给我打的电话。你给他们报个平安。”
　　唐哲接过电话，有点内疚的和舍友解释完，看了走在前面明显还没消气的宋朔一眼。胖子十一点给宋朔打的电话，宋朔接了电话肯定就出门了，十二点半才找到他，也不知道折腾的跑了多久……唐哲乖乖的和宋朔回了他家。他酒劲儿还没过，整个人都是发晕的，上楼梯扶着扶手还东倒西歪。宋朔看着他又叹口气，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带着上去。
　　唐哲被宋朔半搂半抱的拖进了门。宋朔把他放在沙发上，两手按在他腿边蹲下身来，“我们谈谈？”
　　唐哲扭开了头。宋朔等了一会儿，抬手捏住唐哲的下巴把他的头扭回来。唐哲和宋朔拧着劲儿，梗着脖子不动。宋朔不敢用力掰他，松了手往旁边揉了揉他的耳朵，“不想和我谈？”
　　唐哲咬了咬下唇，还是没出声。宋朔说：“那我说你听听？”
　　“你要是生我的气，你告诉我，我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你一个人也不出声两周多自己闷着多难受，唐哲，你有什么你和我说。”
　　唐哲有点动摇，他松开了自己的下唇。
　　宋朔又说：“你最近上课也不认真，谭老师说你上课老发呆，想什么……”
　　唐哲一听“谭老师”三个字，喝进肚子里的那点酒一下全涌进了脑袋里，他猛地抬手一把挥开宋朔，瞪着眼睛喊道：“你管我干嘛？！”
　　宋朔错愕，“怎么了？”
　　唐哲推开宋朔自己站起来，气的大声说道：“宋朔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从大一到现在，你就怼着我干什么也要管，我他妈又做错了什么？你别天天缠着我了行吗？全校那么多学生，那么多老师！喜欢你的多了去了，你他妈抽风非要缠着我这个不喜欢你的，你丫喜欢受虐吧？！”
　　他这个时候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得难受，这两周的患得患失，谭清的爱慕给他的不安，宋朔的冷落给他的惶恐，抑郁，烦闷，暴躁……这些委屈生气迷茫全都爆发出来，他那几句话喊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睛赤红的，呼吸沉重。
　　“你丫这么闲的蛋疼你怎么不拯救地球去，追着我跑什么？！！我求你放过我好吧！”
　　一连串难听的话唐哲一股脑的说出去了，他好半天才喘过来气，心里堵的地方一下通畅了不少，紧接着就清醒了。他意识到自己到底骂了些什么东西，赶紧忐忑地去看宋朔，“宋老师！我……”
　　宋朔站在旁边看着他，在唐哲发脾气的期间一句话没有说，甚至没有生气，冷静地等唐哲说完了才开口打断企图道歉的唐哲，问道：“火发完了？”
　　唐哲不安地点点头，宋朔指了指浴室，“先去洗个澡。”
　　唐哲这个澡洗的很快，他把发烫的头贴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水兜头落下，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后悔地“啊”了一声。他怎么会对宋朔说这些，他蹲下揪着自己的头发，悔的恨不得吐血。他想快点穿好衣服出去和宋朔解释，又怕出去面对宋朔。唐哲在浴室转了几个圈，挣扎了好半天，鼓起勇气出了门。
　　宋朔坐在沙发上发呆，唐哲突然有点不敢过去了。宋朔余光看见他，招招手让唐哲过来。唐哲忐忑地蹭过去，愁眉苦脸，“宋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
　　宋朔挥了挥手，“我知道。”
　　唐哲听了这句下意识就想笑，但宋朔镇定地让他觉得不安，他还想说什么，宋朔制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