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四 (清旻)

　　唐哲像只高度戒备的小老虎，每逢宋朔过来就要紧张一顿，然而宋朔每次都公事公办的很，而且唐哲很快发现连这公事公办都变成了少数。开班会的时候若是有要布置的任务或者要宣读的材料说明，前者宋朔一般直接扔给张清婉，后者则分给团支书——一个中气之足的辩论队选手。估摸着是因为代班又经常给这两位派发任务，唐哲发现宋朔明显和自己这两个“同事”亲近了很多。中间还逢了一次班级篮球赛，宋朔连着几场都赶去加油助威，最后篮球队得了冠军还请了篮球队员一起吃饭，篮球队长喝多了一时爽了搭着宋朔的肩膀吹牛，更不要说班上喜欢闹宋朔的那群小姑娘……唐哲在各种意义上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唐哲的低气压明显到宿舍几个私底下说小话。
　　“我说……大哲这是不高兴吧。”压低了声音还说的有点阴阳怪气的这个是胖子。
　　“宋老师很器重班长啊……”意味深长的这个是竹叶青。
　　“昨天我看见宋老师和王凯从办公室出来，王凯帮宋老师拿着书，两个人不知道聊什么，宋老师笑的特别开心，王凯还拿胳膊顶宋老师来找！”豆芽菜赶紧跟着提供情报。王凯正是刚赢得校篮球赛很得宋老师喜欢的篮球队队长。
　　三个脑袋瓜凑在一起碎碎念了起来。
　　“大哲太傲娇，不开心了也不说，每天绷着个小脸的。”
　　“我其实感觉……”豆芽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哲就像后宫争宠的妃子……”
　　胖子抬手拍了豆芽菜的后脑勺一下，“这话怎么说的！？”豆芽菜摸着后脑一脸无辜的看着胖子，胖子接着道：“实话不能说知不知道！”
　　竹叶青插嘴，“不过大哲如果真的要争宋老师的宠还是有点困难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默默地思考宋老师在整个计算机院巨大的人气。
　　豆芽菜还有点懵懵懂懂，但却适时的一语点破唐哲的境遇，“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唐哲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你们仨干嘛呢？什么新人旧人？”
　　三个脑袋齐刷刷地扭过来，豆芽菜毫无压力地继续说：“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杜甫的《佳人》，大哲你知道吗说这句话是最早出自司马相如的《长门赋》，讲的汉武帝有了新宠妃然后……”豆芽菜突然不说了。
　　唐哲、胖子和竹叶青都没听过这个典故，一起追问：“然后？”
　　豆芽菜咽了咽口水，断断续续地说：“然后……然后，然后就抛弃了之前的‘金屋藏娇’的陈皇后……”豆芽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抛弃”之后几乎没了音。
　　剩下三个人也不说话了，胖子和竹叶青想的是可怜我的大哲啊，被宋老师抛弃了之后还要听这么悲伤的故事，唐哲想的是这三个人到底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干什么呢？
　　三个娘家人一颗心都操碎了，唐哲也没能体会到。实际上三个娘家人对唐哲的事情还没操心完就跑了，下午临时停电，一直到晚上将近八点都还没来。
　　胖子坐不住，拉着几个人要去网吧上网，唐哲宅着不想动，豆芽菜临走前对唐哲说：“大哲，你要是闲得无聊我电脑里还有电影啊！”
　　不说电影还好，一说唐哲的鸡皮疙瘩都蹿了起来，他忙把不放心他一个人的豆芽菜推了出去，“我不无聊你们去吧！我昨晚没睡好正好补会儿觉！”
　　人走了唐哲一个人闲着还真没什么事儿干，干脆就应了自己应付豆芽菜说的，躺到床上补了一个觉。唐哲是被热醒的，他翻个身从被子里钻出来，把T恤卷到胸前趴在床上。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宿舍停电连空调都没的开，前几天下雨气温骤降的劲儿一过这几天气温又有些升了起来，连晚上也降不下来，明明都已经十月中旬，还热的像八月。唐哲干脆把T恤脱了，从床上跳下来把窗户和门都打开。
　　凉气没有进来一分，唐哲对着宿舍对面的几个一样打着赤膊的大汉觉得热气好像从对方那里散发了过来，反正宿舍没人，唐哲索性把门一关，连裤子都脱了坐在桌子前面打开电脑。
　　唐哲无聊就挨个检查自己的文件，清理磁盘，人工查杀清理垃圾，正捯饬的来劲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唐哲摸过来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九点半多了，胖子几个人也该从网吧回来就起身就开门。
　　迎面一个刺眼的亮光，唐哲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透过手指缝看见一个“发光”的人影，恍惚觉得自己像是被关押在黑暗潮湿的牢狱里，狱警打着刺眼的手电一脸凶横地要把他拉出去行刑……脑洞开的太大的结果是唐哲在亮光下发了一下呆。
　　宋朔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原来……”宋朔指了指他，“唐哲你平时是这种风格？”
　　唐哲一愣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黑色三角小短裤映入眼帘，“我操！”
　　他飞速地把门撞上，门板甩过来的风摔倒了宋老师的脸上，宋朔摸了摸鼻子忍不住低笑，他又敲门，“唐哲？”
　　“你来干吗？！”
　　宋朔无辜道：“来查寝啊。”
　　“停电你还查什么寝啊！！！！”唐哲要爆炸了。
　　宋朔更无辜了，“你看看窗外，全学校只有你们这两栋楼停电了。我刚从七栋出来，那边灯火通明。”
　　屋里没人应声，宋朔又喊，“唐哲？让我进去。”
　　“你，你等我穿完衣服！”


第13章 给个期限
　　唐哲在一片漆黑的宿舍里疯狂地找自己的衣服。他刚刚要睡觉，加上没电黑乎乎的，衣服都是随手一扔，现在要穿了根本找不到！！他趴在床上在一团被子中使劲儿翻衣服。
　　他慌乱地从被子下面扯出来自己的牛仔裤赶紧套上，又跟着在被子里摸上衣。
　　“唐哲！”外面那个还敲门催着。
　　他把床上的被子抱起来翻了两遍都没找到自己的上衣，匆忙间瞅见胖子搭在椅子背上的T恤，一把抓起来套上，转身去开了门。
　　宋朔矜持地站在门口好像刚刚那个紧催着要进来的人不是他，他环视一眼，“就你一个人？陆涛他们呢？”
　　唐哲支吾道：“宿舍停电他们去图书馆了……”
　　宋朔“哦”了一声，“图书馆还没闭馆？”
　　唐哲噎了一下，赶忙又说：“可能快了吧，估计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宋朔点点头，突然伸手把唐哲的椅子拖出来一屁股坐下，“椅子还舒服吗？”
　　唐哲瞬间就想到那阵子一系列的糗事，脸垮下来了，但嘴上还应付着说：“啊，舒服……谢谢老师。”
　　宋朔好像就是随口一问，对唐哲敷衍的回答也不在意，只用手肘支着椅子扶手侧着身子靠在椅子里静静地望着他。
　　唐哲也不知道宋朔这副样子是又在心里打什么算盘，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衣服角，手心微微犯潮。
　　“你穿的谁的衣服？”宋朔倏的冒出这么一句。
　　“啊？”唐哲诧异，宋朔体贴地解释了声，“衣服太大了，而且……”宋朔微顿，“你穿反了。”
　　唐哲人一僵，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衣领，刚刚他只看见衣服就扯过来了，也没注意正反。他尴尬地上下摸索衣服努力的感受，发现没穿错后，唐哲又不放心地继续去摸衣服的边线和标签，确定有没有把里外侧穿倒，宋朔闷声不吭地看着他窘迫地上下摸索一直到唐哲快糗的憋不住了，才开口道：“我骗你的。”
　　唐哲眼睛一瞪，平白又被宋朔耍了还当着面让人看了场戏，他说，“你有劲没劲啊？”
　　宋朔耸耸肩，“你太好骗了。”
　　唐哲深呼吸了一下，心说不能和宋朔生气，宋朔这么多日子折腾他的还少吗，越斗这人越开心，搭理他干吗！他这么想着干脆扭头也不看宋朔了，宋朔却一下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望着他。
　　唐哲轻哼一声，突然想起宋朔说方才从七栋那边出来。
　　七栋，哦，王凯他们嘛，整个篮球队几乎都在那边。
　　唐哲其实没什么想法，起码没有胖子，豆芽菜和竹叶青三个人感慨的那么凄惨，但他确实带着一股微妙的不高兴。他想讥讽宋朔两句，“快十点了才过来查寝，在七栋呆的时间蛮久嘛！”
　　宋朔微微扬了下眉毛，他接道：“篮球队聚在宿舍喝酒，被我抓了个正着，结果一群胆大包天的小子非拉着我也喝两口。”
　　唐哲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女寝你也查了？”
　　“校部通知全体查寝当然去了，在那边耽搁了一会儿。”
　　唐哲幽幽地说：“宋老师很受女生欢迎嘛。”
　　宋朔不说话，反而冲着他好像很开心地笑了。唐哲现在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他还在说：“宋老师代班当得真开心，反正王凯和张清婉都比我要听你的话，尤其班上的女生，平时开玩笑都喊你‘欧巴’。”前面那几句还好，这两句一出来就是实打实的醋味而了。
　　宋朔终于破功，坐在椅子上笑的肩膀微抖。唐哲觉得自己是莫名其妙被笑了，就问，“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