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所有人责难攻讦，甚至是相处多年的师兄弟都刀兵相向。姜承、姜世离，你是这样想的吗？
想到这里，皇甫卓苦笑着摇摇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人？他自己有何尝不是……
长离剑灵将皇甫卓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一直都很沉默的剑灵终于开口询问道：“主人，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皇甫卓摆摆手，见夏孤临肩背挺直地伫立在身边，便说道：“你不妨也休息一会儿，不需要时刻都警戒着。”
“是。”
夏孤临听从命令向左平移一步，矮身坐到了椅子上，但除了由“站”改“坐”之外，严谨肃然的气场没有丝毫改变。
“……”皇甫卓沉默一瞬，决定将这个问题忽略掉。
像是感知到皇甫卓的情绪波动，剑灵难得地主动开口，一板一眼对所侍奉的剑主解释：“虽然我化为人形，但还是一柄剑。”
皇甫卓听懂长离剑灵的意思，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柄剑会柔软了剑脊弯□躯。可现在长离剑是人类的模样，所以皇甫卓很难不把夏孤临当“人”看待，但这只是从他的角度看的，对于夏孤临而言他是剑灵，自然有剑灵的准则与尊严。
“抱歉……”皇甫卓轻声对夏孤临道。
“？”
虽然夏孤临的双眼以及半张脸都被黑色的眼罩所遮挡，但皇甫卓似乎还是从剑灵的脸上看出了茫然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我只是剑灵……”夏孤临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但透出明显的疑惑。
“我知道。只是这世上除了人类，还有神仙，也有妖魔，更有不计其数的山精水怪……相互之间只是种类不同，又怎么可以因为种族不同而将对方视为无法交流沟通的呢。”这些话皇甫卓似是在给夏孤临解释，也是在对自己说。
“孤临，你是保护侍奉我的剑灵，你也是独立的存在，我无法只把你看做一柄剑。”
听完皇甫卓的话，夏孤临思考了一阵子才说道：“以前我没有化过形，你说的话我也无从去体会。不过你既然成为我的主人了，你说的话我会接受执行的。”
“好的，孤临。”
皇甫卓微微笑了，“我是你的主人，我不会辜负你。”
“皇甫少主，二门主命我将您的汤药给您送来。”
夏侯府的弟子在客房外敲门。
其实皇甫卓已经开始修习之前紫英赠送给他的道家练气法诀，送夏初临前往蜀山见到蜀山道长后，皇甫一鸣又写信拜托过，蜀山派的道长也指点了皇甫卓一番，好让他能更好的驾驭长离剑以及维持剑灵的化形之态。因为这样的经历，皇甫卓的内力修为更胜从前，所以虽然从折剑山庄返回的路上一直都在给瑾轩渡去真气，自身却并没有什么损耗。
但都已经送到门口了，皇甫卓也不能推辞了长辈的关怀，“唔…进来吧。多谢。”
皇甫卓对端着托盘进门的夏侯弟子轻轻颔首，闻见那碗汤药里没少放补物，其中不乏珍品，可见夏侯二门主一点都没小气。
可这大补的汤药他真的用不上，现在的状态是刚刚好，倒是喝了这药才会有补过头的问题。皇甫家的大少爷端着药碗，心中颇为尴尬，一时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而送药来的弟子则目光炯炯的关注这皇甫卓，就等着皇甫少主喝完了药他好回去禀告。
轻抿了一口药汁，皇甫卓问那名弟子道：“夏侯兄的状况如何了？”
“回皇甫少主的话，大夫说我家少主伤势很轻，喝一两顿的药就能完全无碍。但是……少主他的心情很低落，我们都很担心。我斗胆恳求皇甫少主，可以的话您去看望我家少主和少主说说话好吗？”
“好。夏侯兄与我自幼相识，我自当去探望他。那就劳烦你先去通知你家少主一声，我稍后就去伏波院。”皇甫卓说道。
“多谢皇甫少主。”
夏侯弟子喜笑颜开的对皇甫卓行了一礼，“我这就去给我们少主说一声去。我先告辞了。”
总算不需要在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关注下喝光药水了，皇甫卓目送那么夏侯弟子离开，将光洁的瓷碗放回桌上，着实松了一口气。
夏孤临见了，不禁问道：“主人，难道这药里有问题？”
在他的记忆里，一般都是酒水饭菜或者汤药里出了问题，人类才会有这种举动。
“不是。只是我不需要，可夏侯世叔也是一番好意……”皇甫卓看着那碗价格绝对不菲的药，不忍就那么倒掉。
“哦。主人的意思是不想喝药，但也不想倒掉？”夏孤临揣测着皇甫卓的心理，发现化形之后所经历的事情比只是一柄剑的时候变得复杂多了。
“对。”
皇甫卓点头，然后就见一只手指修长笔直的手端走了眼前的药碗。
夏孤临一口气喝完药汁，品了品滋味评价道：“挺苦的。”
皇甫卓怔愣了一瞬，看看桌上空空如也的雪白瓷碗，再看看没什么表情的剑灵，心里想的是：剑灵喝补药会有什么效果？
不过看夏孤临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事，除了颜色浅淡的嘴唇因为沾染了药汁颜色变得深了些。皇甫卓从袖袋里取出手帕递给夏孤临，点点嘴唇提醒道：“擦一下。”
既然都作弊了，那就得作的没有漏洞一点。
夏孤临接过手帕抹了抹嘴唇，放下手时见到浅色的帕子上被染了污迹，不禁看向皇甫卓：“脏了……不能现在还给你了，主人。”
“没事。”皇甫卓没在意这点小事，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就说道：“我们先去探望一下夏侯兄，然后回开封去。”
“是。”剑灵沉稳的应答到。
***
伏波院。瑾轩房间。
瑾轩在丫鬟的照顾下裹着锦被半倚半靠坐在大床上，看气色已经恢复了八、九成，吐的那口血确实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情绪很低落，不复平日总是满脑袋奇思妙想的灵动。
“夏侯兄。”
皇甫卓走到瑾轩面前，虽然理解瑾轩的心情，但见到瑾轩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道：“你看你这副模样，不是成心让你二叔和夏侯府上上下下的人担心么！”
“皇甫兄还是和以前一样严格啊。”
瑾轩扯扯嘴角，露出个笑的模样，“我只是……”
“姜世…、姜兄的事情我也很意外，直到现在也不能平静的接受如今的结果。”
皇甫卓直言心情，对瑾轩说道：“但事已至此，你就算再如何神不守舍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做。如今姜兄以魔君姜世离的身份公然与武林正道对立，收揽半魔为麾下力量，不论姜兄的初衷是什么，依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必然会有新一股势力不断壮大。武林中的各大世家和门派要如何应对，将会是今后一段时间内重点商讨的话题，你我终究要有再次与姜世离相对的时候……所以夏侯兄，你仔细想想吧，折剑山庄之事只是一个开始。”
“！”
瑾轩轻轻一震，在锦被下的手攥紧，静默了半晌后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以前总是说不喜欢江湖事务，如今才发现自己真是幼稚可笑……已经身在其中，怎么可能避开这些呢。”
“你明白就好，总算我没有白费口舌。”皇甫卓起身准备离开，“我也要回开封了。”
瑾轩从锦被下伸出手抱拳一礼，“恕我不送皇甫兄了。”
目送皇甫卓离开，瑾轩低头沉默了许久，心中做出一个决定。他的人生旅途，也就此走向另一个方向，多年以后回首此刻，才发现姜承对他的影响是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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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陆二章 独去覆天
在瑾轩回府后,又过了十几日,夏侯彰率领门下弟子自折剑山庄返回明州。
夏侯门主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心里却是挂记自己儿子的，人还没有进府就向守门的弟子询问：“你们少主是何时回府的？如今怎么样了？”
被问话的弟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情,夏侯彰看在眼中不禁脸色一沉,“瑾轩他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道尽夏侯老爹不能向外人道的纠结心情。瑾轩在折剑山庄事件中的表现夏侯彰可没有忘记,那明显就是站在姜世离那边儿的啊。
不提公审前后瑾轩的种种表现，就说姜世离与其同伙劫走被俘的半魔山贼撤离折剑山庄,武林各派前去追踪却根本没有在必经之路雪石路上发现那些人的踪迹,旁人不知道,夏侯彰却清楚自家儿子得了一个可以载人飞行的法宝，想来那些人就是依靠那个‘云来石’离开的。而瑾轩会先行回到明州，除了身体状况外，也未尝不是夏侯彰想让瑾轩尽早从这桩风波里脱身，免得被其他武林同道抓住把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