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的笑意加深，龙溟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打断。声音隔得有些远了，传到此处时已经模糊失真，却仍能让人感觉到那声音里包含的恐惧和痛苦。
猛地听到这声音，大家均是步子一停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瑾轩微微白着脸低声道：“我们赶过去看看吧。”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都加快了速度赶了过去，而那遥遥传来的惨呼声却没有因为离得近了而响亮起来——因为受伤的人越来越虚弱了。匆匆穿过几条街道，开始有血腥味顺着风吹来，大家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纷纷拔出了兵器。
很快就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搜索的目标，这条街巷是一条死路，路的尽头修建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空间，和街道连在一起看就像倒过来的“凸”字。现在凸字的底部的宽敞部分挤满了甲壳成黄绿色泽一看就是有毒的毒虫，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的虫子让人一眼看去就麻了半边身子。
“恶……”瑕只瞥了一眼就急忙移开了目光，更不要说比瑕的江湖经历还要少的瑾轩，本就白皙的脸在夜色的映衬下惨白的吓人。
“暮姑娘留在这里保护瑕姑娘和夏侯少主，我和姜兄谢兄过去驱散那些毒虫。”
龙溟手握暗红色的十字妖槊安排人手，至于这次没请玄霄动手是因为玄霄若是动手了是不会顾及还在毒虫堆里的遇难者死活的。
“瑕妹子别看了。”随着毒虫减少，在毒虫围攻下雪融模糊的残缺人体渐渐露出，暮菖兰便伸手掩住瑕的眼睛。
“这伤势……没得救了。”
谢沧行身上带着草谷炼制的药丸，喂了两位伤者一人一颗，却也不见什么效果，倒是伤者恢复了些许意识后更能感受到身上的痛苦了。
“你们这些人自诩大侠，却什么用都没有！”听到了谢沧行那句没得救了的结论，伤势轻些的商伯良吃力的开口，不想费了这么大力气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姜承脾气好，也体谅身受重伤的人的心情，好言宽慰道：“对不起。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帮上你的吗？”
“帮？帮什么……能把我的弟弟救活吗？他可是为了除害才来到这里的……”商伯良悲恸道：“我只想求大侠们救我们一命啊……”
看着商家两兄弟凄惨的模样，瑾轩很是心下不忍，这时也不惧怕玄霄的强势气场了，直走到玄霄面前恳请道：“玄霄道长，您术法强大，是否有办法就这两人一命？”
玄霄漠然的神情丝毫未变，开口道：“确有办法。”
但不等瑾轩脸上露出喜色，就听玄霄又淡淡道：“吾却不想救人，这又如何。”
25贰五章 晨曦破晓
听到玄霄如此说，场面一时变得非常安静，大家连质疑和愤怒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第一反应只有茫然迷惑。
人命关天，除非双方之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不然能帮上忙的话，即使是只是陌路人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再退一步，就算是不想出手相助，也会用无能为力之类的原因作为理由，这样旁人也强求不到。但有谁会如此坦荡直言啊？！
“……”瑾轩小心的观察一下玄霄的表情，但见玄霄的表情仍旧淡漠平静，也不像是心理扭曲专门以他人痛苦取乐的那类人。
摸不着头脑，瑾轩只好试探的问道：“莫不是因为还需要准备些什么？我等必然会全力做到的……”
“无需多说。”玄霄打断瑾轩的话，转身背对众人道：“吾从未有普渡众生之心。”
说罢玄霄负手离去，步子速度不疾不徐，可白色的衣衫却转瞬之间便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众人：“……”
眼睁睁看着玄霄离去，大家除了面面相觑之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玄霄的姿态太坦荡，让他们连斥责批判都觉心虚，真是太古怪了！
“他为什么不救我们！算是什么大侠！你们这些伪君子……”
商伯良的伤势相对较轻，又用谢沧行的蜀山圣药撑着，现在倒是神志清醒，甚至有破口大骂的力气。种种污言秽语都被他说了出来，但大家一来还没有从玄霄给他们的震撼中清醒，二来也理解商伯良的心情，明明有一线生机却被人硬生生掐断，大家也无法和一个陷入绝望的将死之人计较。
“冷静些，别在其平白浪费力气了。”
龙溟是余下的人中最为清醒理智的一个，身为夜叉之王，他经历过尸山血海也玩弄过阴谋诡谲，心性冷硬非同一般。虽然龙溟也不理解，但他尊重玄霄的决定。至于商家两兄弟，固然感慨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但那一点点另眼相看的分量非常不足为重。
阻止了商伯良的口不择言，龙溟客气疏离的询问道：“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吗？”
浓重的怨毒之意从商伯良的眼睛中透出，伤痕累累的脸孔狰狞的扭曲着，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你、们、不、得、好、死。”
这包含恶意的诅咒之言成为了商伯良留给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玄霄不肯救人？”瑕将脸埋在暮菖兰怀中，不忍也不敢去看商伯良死不瞑目的眼睛。
瑾轩则在尝试用道家术法救治一直昏迷的商仲永，可惜最后还是无力回天。颓然的垂下双肩，瑾轩低落的道：“我们将他们带出去安葬吧。”
谢沧行姜承沉默的和瑾轩一起收拾着亡者遗骸，瑕和暮菖兰也上去帮忙，嘴上不说，大家心里却是对玄霄抱有不满的，所以有意无意的几人都在避开龙溟，也绝口不提玄霄。
龙溟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寻找理由为玄霄开脱，玄霄绝不需要这种“维护”。龙溟只抱臂在一旁看着其他人忙碌，为了给瑾轩等人让出空间，便向墙壁那边靠去。当接触到潮湿阴冷的墙壁时，龙溟露出微微意外的表情，指尖在滋长着暗绿苔藓的墙壁上轻触几下，龙溟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几位先行一步，在下随后便来。”
瑾轩等人要离开时，龙溟说道。换做其他时候大家还会关心的问几句，但现在气氛尴尬，便只点点头先走了。
等瑾轩几人离开后，龙溟在那堵墙壁前站定，嘴边噙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只想请你们帮点忙，莫非还需要我逼迫你们出来？”
不等龙溟的话音落下，阴气聚集的墙壁缝隙内便蹦出了两只圆滚滚的低级魔物，雾白色的半魔气半实体的暗灵悬在半空，畏惧的僵滞在龙溟面前动也不敢动。
“将你们看到的关于那两人的事重现一次，然后就可以离开了。”龙溟抬手，散发着幽紫光泽的魔气慢慢浮现，“我不会为难你们。”
两只暗灵上下浮动了一下，很快做出了选择，一头扎进了已经弥漫开的魔气中，然后仿佛紫黑雾气的魔气中便出现了许多黑影，龙溟分辨一下，有一个是人形，其他的则是毒虫的样子，他知道这是暗灵要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重现一遍了。
龙溟凝神看着，就见代表了商仲永的人形从街道入口一路安全无阻的走了进来，然后原地坐下休息，但片刻之后坐姿滑成了躺姿，竟然是睡着了。而等商仲永睡着之后，成群的毒虫便都围聚了过来，不过一时间还没有发起攻击，过来一会又有一个人形影子跑了过来，那该是商伯良了。
但见商伯良赤手空拳的一直跑到距离毒虫群最近的位置，便开始对着商仲永大声呼喊——暗灵很细心周到把魔族文字用影子的模样表达了出来，原来商伯良喊的是“小弟别怕，大哥来救你了！”
但商伯良这样做的结果可想而知，毒虫被惊动后立刻扑向了商家两兄弟，而在围攻下没有还手之力的两人只能沦为毒虫的口中餐。
“原来竟是这样。”
龙溟收拢魔气，将之凝成鸽蛋大小的晶体，嘴角的微笑变得冷厉，“愚蠢虚荣，不自量力……简直糟蹋兄弟情谊四字，这商仲永若是知道是谁置他于死地，该是什么心情呢？”
目光掠过残留在地面的血污，龙溟也跨步离开了此处。
***
这晚楼兰城无人入眠，当感觉到古城的结界已经被解除之后，更是全城欢呼，所有人都走出了家门，举着火把敲锣打鼓的庆祝。人们放声高歌尽情欢笑，激动的有哭有笑，就连彪悍威武的男人也红了眼眶。
第一缕阳光点亮了夜空，楼兰城终于迎来黎明破晓。
走出废城区，看着楼兰城内的欢庆场面，瑾轩等人的心情却复杂难言。他们当然为城里的居民感到高兴，可是商家兄弟残缺不全的遗骸却又让他们的心情很低落。
“我看夏侯少爷和瑕姑娘暮姑娘也累了，剩下的交给我和姜少侠来做吧。”谢沧行少有的语气认真正经，“我们也不知商家兄弟是何方人士，他们的遗体内还残存了毒气，不如火化之后安葬在楼兰吧。”
“交给我们便是，夏侯兄，你也尽力了，不要太过挂心。”姜承也低声劝说道。
瑾轩和瑕是最难过的，毕竟还是涉世不深的少年，暮菖兰则平静很多，毕竟那又不是她的亲人朋友，她可怜别人的话谁可怜她？不过暮菖兰也不打算和谢沧行姜承去安葬遗骸，便揽住瑕的肩膀：“妹子，咱们先回客栈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