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淇板着睑,没有回答。
总是被放任纵宠着,所以没有人发现,一如子淇对子郗的重要性,子郗对子淇而言,也是超出生命意义的存在。
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无所谓,只有子郗是他绝对不可以失去的。
当年车祸时,他后悔的是,明明只是任性意气之争,却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他惧怕的是,子郗会因此怨恨他,而不是对子尘的恋幕。
由始至终,他心中牵挂的,只有子郗。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而他从来不肯说出口承认。
如果现在子郗出事……他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看清子淇脸色,三人终于确定他是认真的。修哥扔下烟,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样东西,走过来,郑重放在方子淇掌上。
铁男相时瞻都看了过去,却因修哥的身子挡住光线而看不清楚。
方子淇拨开衣领,解下之前曾让铁男转交给豹子的项链。
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将发生什么事,铁男与时瞻都瞪大了眼。
两个相似又截然相反的金属制品交错在一起,拨动金属上活动扣结,翻转镂空羽翼,随着数声卡嚓轻响,两片单独的羽翼,组合成一片掌心大小的凤凰。
「我,方子淇,以夜舞二代翼的身份,宣布夜舞复活。」
三四道火线的连续,离第五道火线并不远。刚刚成功甩下范子郗,视野中还是火焰扭曲的空间。闷热的气体让安全帽玻璃镜面蒸了层雾气。汗水不停滑落,一道道顺着脸颊蜒蔓,渗入眼角。
豹子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无法再像先前一般清明。青华山道是当年走熟的山道,但在此时,却显得有些陌生,连记忆似也被火焰烧燎了。
下面还有弯道?弯道向左?向右?是单一弯道?还是连续弯道?
还有车身的状态,原本有如一体的了解,现在也渐渐分离出差异,无法掌控。
他的性子躁,汗水流得特别快,脸上湿腻搔痒,令他微微烦躁。这种平静的路程是暴风雨的前奏,大家都在积蓄着力量。
自观后镜瞄了眼,范子郗的车子依然跟在他身后一车身之处,既不坠后,亦不再尝试超前。戴着安全帽,看不到他脸上的变化,无法知道烽火线对他的影响有多少。
这个几乎是自己看大的孩子,他的变化,一直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喜欢后发制人,等人陷入陷阱放松后再彻底打倒对方。可是,自己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戏谑的笑意弯上了唇角。
范子郗从刚才开始,心脏就跳得有点快,无关烽火道的惊险,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每次有这种情况时,多半都与方子淇有关。子淇两次车祸前,自己都感到异样的心烦。
子淇等不到豹子,又拨不通其它人的手机,应该已经发现事情不对劲。只是从324国道到这里至少五十公里,等他发现赶到时,自己这边应该大局已定。
只是世事并没有绝对这种答案,否则当年子尘也不会出车祸。如果方子淇发现自己玩烽火线,一定会暴怒的。而激动下的方子淇会干出什么事,却没人能够知道——连他也不能。
所以,一定要在方子淇发现并做出反应前,解决这件事。
第五道烽火线,终于到了。
连续拐了一左一右两道弯后,烽火几乎是出其不意地在一个九十度弯角之后迎面而来。连续两道的拐弯,加上火焰未近便扭曲的干燥,让人脑袋晕热。几乎是本能地,倾下身,以贴伏在车身上的姿势冲入烽火线。
范子郗却在此时突然弯道加速。
他想要逆道压弯抢道?在自己占据着内道的情况下?只会撞上山壁!或者这只是障眼计,他真正要从外侧抢道?
豹子想加快速度,又怕轮胎打滑。这个弯道不比上个弯道,弯度更奇诡,再加速不一定能及时弯过。连续四次的火焰并不好受,他发现越接近火焰脑袋就越晕沉,心跳加速视野模糊,人类对火焰天生的惊惧,让他很难认真思索。
范子郗的加速,现时尚能被他挡在身后无法超越。但越过烽火线后,下一个弯道是往左?往右?
脑海里的记忆告诉他,是往右,但太过炽热的环境,身受火炽的痛疼,还有子郗抢道造成意识的混乱,却让豹子有那么一霎间,意识与身体不再一致。
理智告诉他,应该往右,双臂却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略转向左方。
虽然只是小小一霎间的失误,住这种生死关头,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是会造成致命的结果。
冲出火线后,迎面而来的,不是弯道,而是护路防护栏。豹子一惊,加大力气死命扭转,车身不受控制地擦出橡胶焦糊之味,如同受到召唤,斜斜地冲向防护栏。
嘁了声,豹子抬起脚,任车身斜冲快接近防护栏时,顺势一蹬,顿时剧痛从脚踝传来。惯性冲击下产生的大力足以让骨骼尽碎,他虽然是顺势借力,只怕脚胫骨也裂开了。
但这种时候已没空去顾及脚上的痛,子郗趁着他车身滑出时,再次从内侧逆道强行越位。
当他将车身扭回车道内时,子郗的车子正好越过他半个车位。
范子郗蕴势待发后发制人,成功超过豹子,两旁观看的人部大声鼓噪起来,没想到胜负易位就这么容易又快速地在自己眼前发生。
范子郗心跳加速的那一刻,他的预感并没出错误。
修哥他们要的只是子淇的承诺,所以,当子淇恢复翼令,承诺夜舞复活后,修哥他们就任他离开。
只是刚才的阻挡,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以子郗和豹子的速度,根本不会给他从这里追上去的机会。所以铁男他们出现时,方子淇就在考虑有什么办法可以追上那两人。而修哥他们的出现,解决了后顾之忧,也让他决定这个办法的执行。
机车冲出重围,本应风驰而去,却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方子淇原地划转半个车身,整车横在路中心。,
铁男他们不明所以;时瞻想到某个可能性,瞪大双眼;Nic哈哈大笑,修哥与郑直齐齐叫出声:「方子淇!」
「嗨。」方子淇侧脸向他们笑了笑,旋紧油门,握好剎车,越过防护栏之间的空隙,从六十度倾斜的山坡上冲了下去。
山道两层之间一般修建成梯形的陡坡,青华山道因为山道长,上下层间隔大,坡度比一般近乎直上直下的坡度要平缓一些。但六十度的陵坡还是会让人有一头栽倒的倾斜感,更不用说陡坡上绊脚的碎石杂草。且青华山道横截面并不宽,只有五米,从陡坡上冲下后只有五米的缓冲,就算是斜冲而下,算上之字形的缓冲,也不能超过十米,否则车身不是竖冲而是横冲,更容易摔落。十米之内,又将进入下一陡坡。山道边上的防护栏空隙并不大,要如何在急冲而下的速度中抓住准确度不至撞在防护栏上也是个致命的问题。
但凡还有点理智的正常人,都不会去考虑这种绝对很要命的方法。不过,已经有了两个去跑烽火线的疯子,再多一个冲陡坡的疯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留在原地的几人都冲到路旁,看着机车几乎是摔下去一般的速度在山坡上震晃震晃,并不很笔直地摔入下一层车道。车身落下时弹起又落下,却没摔倒,很快冲向了防护栏,越栏而过,消失在众人眼前。
从修哥到铁男,都虚脱般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叹什么。
「不要以为你是翼就真有翅膀能飞天了,他×的混小于!」修哥想踢防护栏又停住,破口大骂。
郑直拨了拨耳上的血琉璃坠子,转头面对时瞻,一脸正直。「莲的ZR-10果然名不虚传,动力输出与收车性能都是一流,不论在谁手上都是那么轻、灵、敏、狠……」
「你再怎么赞美也挽不回这台性能一流的ZR-10的命运。」时瞻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这是修哥的名片,子淇车子回来时要是还没解体,修哥会帮你免费维修的。」
「你以为一堆破烂我修得回来!?」修哥摘下帽子,泄愤地扔到地上。
时瞻笑了笑,接过名片:「好像挺有趣的,OK。不过你们能不能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没问题,NiC,你的手机给我。」郑直向Nic招招手:「惠顾过修哥的修车店,觉得满意的话,欢迎你下次介绍同伴一起过来。」
「那边是夜舞的集合地,我们小辈哪敢乱去。」时瞻笑瞇瞇接过Nic扔过来的手机,跟主人一样,改造得五颜六色,几乎分不出有哪些按键,他只好弯身瞇眼就着车光仔细辨认。
「开店就是要广招四面八方财,有客人上门,修哥自然高兴欢迎,是吧。」郑直笑得一点也不正直,继续不遗余力地为修车店打广告拉客户。
修哥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那边铁男已经不耐烦:「你们这枪还要举多久?我要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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