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呈杰看他一眼,说:“好啊,你挑个时间,我现场泡茶给你喝。”
两人走去买了蛋挞和曲奇,徐呈杰提着袋子和张元回到车上,张元说:“如果你觉得会太晚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电影我们可以改天再看。”
徐呈杰侧过头看他,张元说:“你没有熬夜的习惯不是吗?电影散场要接近十二点了,我担心你今晚睡不好。”
徐呈杰问:“你今晚有别的安排吗?”
张元愣了一下,说:“没有,我跟你约好了,今晚的时间就是你的了,又怎么会有别的安排。”
徐呈杰点点头道:“那就走吧,我没有关系。”
张元看徐呈杰的表情,并没有从中发现不耐烦的情绪,于是发动了车子,倒车上路,玩笑道:“徐教授陪我吃晚饭看电影,简直像是在做梦。”
徐呈杰“嗯”了一声,道:“也常有学生说梦到我。”
张元问:“他们都梦到你什么?”
徐呈杰说:“梦到我拿着激光笔追着他们练习句读,或者对着他们念《北山移文》,怎么甩都甩不掉。”
张元笑了笑,说:“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噩梦了。”
《北山移文》这个梦境有个由来,起因是前两年有个大一的学生在第一次听过徐呈杰的课之后就喜欢上了他,几乎每次上完徐呈杰的课,都要在社交网站上发文赞美徐老师,这个人在当届中文系学生内部十分出名,但徐呈杰对此并不知情。
后来有一次课后,这个学生照常在社交平台上发文:“世有徐子,隽俗之士。既文既博,亦玄亦史”,并配图一张,是在课堂上偷拍的徐呈杰的清晰正面照片。这条动态瞬间被大量疯转,一时间冲出了中文系甚至文学院的范围,被全校传播。
有文学院的学生嘲笑这条配文,有其他学院的学生转发只为舔屏,也有既不忘嘲讽也不忘舔屏的学生转发科普:被套用的这一句话,原本描写的是一个被作者讥讽怒骂,争名逐利假清高的人物。掀起一场风波之后,这条动态终于被传到徐呈杰眼前,于是在徐老师看到这条动态之后的两个星期内,所有徐呈杰手下的学生,无论什么课程什么班级,都被详细解读了一遍《北山移文》,并要求全文背诵。
张元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当初把这条动态放到徐呈杰眼前的就是他。
徐呈杰把袋子放在腿上,双手自然地搭着,刚出炉蛋挞的热度熏得手心微热,他嘴角向上弯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没有说话。
张元在信号灯快要变绿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跟着弯起嘴角:“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也就什么都不懂的小兔崽子们叫苦连天,多少人想当我们徐教授的学生都当不成。有您在的梦,那必须是美梦。”
徐呈杰说:“你呢?”
张元:“嗯?”
徐呈杰说:“如果你是他们这个年纪,大概也不会想要我这样的老师。”
“那大概要看课程吧。”张元状似思考了一下,笑着说,“毕竟我的《批评史》大概谁来都不好使。”
徐呈杰说:“那《文献学》就好使了?”
《批评史》和《文献学》是当年张元最头疼的两门课。
张元挣扎了一下:“……如果是徐老师的话,我会努力听课的。”
徐呈杰看他一眼,说:“别挣扎了,当年教你《文献学》的就是孟老师。”
孟老师就是副院长,徐呈杰的研究生导师。
张元:“……”
“那我们还是来祈祷孟老师不会知道这件事吧。”张元清了清嗓子,瞄了徐呈杰一眼,微笑道。
徐呈杰自然是不会去跟副院长打小报告的,只不过再见到副院长的时候,张元想起这件事,还是不由得神色一整,整个人显得正经不少。
副院长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新书出版不顺利?”
张元:“……没有,已经下印厂了。”
“股票跌了?”
“……挺稳的。”
“早晨绿色能量被人偷光了?”
张元:“……”
张元:“院长您怎么了?”
副院长说:“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严肃。”
张元说:“没什么,我刚刚有些走神,抱歉,您说。”
副院长没好气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说什么,你来说。”
张元立马笑道:“院长您看,我刚才就是稍微有一点点走神,其实耳朵还是在听的,您说了什么我都记住了,真的,您听我跟你复述一遍。”
副院长摆摆手:“打住,你记住了就好,明天呈杰回来,开会之前你把我刚才说的跟他讲清楚,名单再对一遍,不要有遗漏。”
学校在开学之前有一个社会实践周,文学院这边有一个去外地实地考察的项目,三个带队老师,一百个学生,考察五天。带队老师的分派是中文系两个、历史系一个,中文系内部分配的时候,这两个名额毫无悬念地被年富力强、中文系老师里最年轻的张元和徐呈杰顶了过去,让张元产生了一种被发配边关的感觉。
因为这个项目,张元和徐呈杰暑假里没少开会,只是徐呈杰前段时间去首都见博导,要明天才能回校,中间缺了两次会,这才要张元简短跟他讲一讲。三个老师后天就要带队出发了,明天是最后一次会,作为出发前的“动员”。
张元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一边下楼一边回复编辑,慢悠悠下到一楼的时候被一个人挡住了。
“呈杰?”张元刚才被副院长“呈杰”“呈杰”地又叮嘱了一回,现在猛地看见人顺嘴就溜出来了,“你不是明天才回来?”
徐呈杰被喊得一愣,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很累吗?”张元看他愣了个神,补了一句。
“哦,没有,我改签了。”徐呈杰说,“早晨改得匆忙没来得及跟老师说,你没开车来吗?停车场没看见你的车。”
张元说:“我爸妈上周来了,今天他们去朋友家,我搭顺风车过来的。”
“……这样。”
徐呈杰闻言顿了一下,说:“那你现在回家吗?”见张元点点头,又问,“有人接?”
张元努了努嘴,笑着说:“没有,正打算坐地铁呢。”他看着徐呈杰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笑着接了一句,“或者叫个车。”
徐呈杰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从里面看出了什么东西,不过那道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只好先忽略了过去。
他拍了一下张元的肩膀,说:“那叫我的吧。我上楼跟老师说一声,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张元点点头,看他转身就上楼,脚步看起来有些匆忙,就加了一句:“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张元看他应了声“好”脚步却没慢下来,叹了口气,上到二楼,在楼梯旁的长条木椅上坐下,继续回复编辑的消息。
说了几句,把时间基本敲定,徐呈杰就下来了。
张元还握着手机,抬起头看着他走过来,无奈道:“你这个速度,是开门说了声’老师我回来了’就下楼了吧。”
徐呈杰道:“老师说他说的你都记住了,让你跟我详细讲一遍。”
张元忍不住笑了,说:“老头记仇呢,刚才我在他讲话的时候走了神,其实他说什么我都记住了,他还非得通过你再来刺我一回。”
徐呈杰点点头,说:“那你说吧,我听着。”
张元看他一眼,还倒是真的有条有理地跟他说了起来,徐呈杰知道这人向来不会嘴硬夸大,也就认真地听了。但到底前面开过多次会,这两次会的内容总结起来加上副院长的事情,也就是几句话说完的事,徐呈杰听完之后点点头,说:“没多少新内容。”
“这种会嘛。”张元说,“车轱辘话来来回回,然后老调重弹,再弹,再弹,弹走鱼尾纹。”
徐呈杰开着车没忍住笑了一下,张元在旁边瞥他一眼,笑着问:“在北京怎么样?程老还好?”
“身体不错。”徐呈杰点点头,说,“程老带我去见了几个朋友。”
徐呈杰说了几个人,都是学术界的大师:“也见到了李老和夫人,李老还跟我问你,说你逢年过节也知道电话视频,东西送得勤,就是人不去。老太太也说,你再不去,她都要忘记李老还有你这么个学生了。”
李老就是张元的博导。张元听了这话,苦笑道:“那可真是罪过了,得空我一定负荆请罪去。”
徐呈杰目视前方,唇角微弯,道:“那是应该的。”
第三章
出发这天是周六,张元清早走进教工餐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坐着慢慢喝粥的徐呈杰。
他身边放了个银色的小旅行箱,黑色的单肩包搭在上面,张元把自己的箱子跟他的并排放着,去窗口取了餐才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徐呈杰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面色有些暗淡。
徐呈杰在张元坐下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也实在是吃不下,就干脆放下手里的勺子,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昨晚睡前看了个电影,精神有些亢奋。”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前半夜没太睡着,我也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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