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叮了?”罗锋看了眼,他的腿是真白,衬得那两个鼓起来的小包颜色很艳。
“嗯。”他点头,张了张嘴,“O型血。”
罗锋拿了一小瓶花露水扔给他,“喷一下。”
“谢谢。”
“不谢,”罗锋看着他笑着,声音低沉,“你也是替我喂了一点血。”
林素抬头,愣了愣,也笑了一下,“不谢。”
时间也不早了,罗锋说睡觉,他顿时变得有点不自在,“我刷会儿微博再睡。”
“好,那我先睡了。”将剧本、手机等搁在床头,罗锋掀开一角被子,人躺了下去。林素感觉到床垫陷了好大一块儿下去,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攥着手机走到另一边床头,也掀开一角被褥,靠坐在床上。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巧的壁灯,发出昏黄的光。罗锋平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呼吸平稳均匀。
“要关灯吗?”林素问。
“没关系,你睡时再关吧。早点睡。”
“嗯。”林素应了一声,还是拧灭了灯。刷了一会儿微博,也没什么东西可看,往他那边瞟了一眼,放下手机,准备睡觉了。
闭着眼,半天也没什么困意,他把明天的戏在心里过了一遍,讲什么台词,做什么表情,摆什么动作,想象每一个细节,大脑愈发地清醒,活跃起来。这样可不行,他强迫自己抛开“秦思”,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数到三百多只,他烦躁地睁开了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睡不着?”耳边忽传来低沉声音。
他呼吸一屏,偏头朝他看过去,黑夜里只看得清侧脸轮廓,“我吵醒你了?”
“没有,”他说,“我也没太睡着。”
林素“唔”了一声,睁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有十二点了吧。”
“应该有了,还是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嗯……”
林素又闭上了眼,把脸埋在灰熊Tory的大耳朵那里,它毛茸茸的手刚好搭在他腰上。
困意不知何时来袭的,渐渐地,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生活制片吴川在外面敲门,催叫起床。林素听见动静,揉着眼睛醒了,没有耽误,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下一秒,又困得向前栽倒了下去。
罗锋已经洗过脸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见他这副模样,道:“还困吗,洗完脸就好了。”
林素一下子抬起头,双眼微饧,盯了他一秒:“师兄?你怎么在这?”
罗锋:“……”
僵持了一会儿,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路过他身边,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囧字:“我、我早上起来有点失忆。”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跟随剧组到达片场时,刚好是六点半,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光线晃眼,没有一点儿早晨该有的清新,有的只是无尽的暑气。
第一场是林素的单人戏,罗锋定完妆,没待在休息室里吹空调,顶着太阳去了摄影棚,看他拍戏。
不得不说,林素的每一个走位都堪称完美,他太懂得怎样把自己最好看地放在镜头里了。罗锋暗暗赞叹,在心里计算着如果是自己,应该会怎样去走位,怎样支配言语形体。
“Cut!准备下一场!”沈融阳喊完,回头,眯着眼睛对罗锋道:“怎么办,人家演技一点儿也不输你,白多了几岁演龄。”
他嘴是一如既往地毒,罗锋听了也不生气,笑笑,看着林素从场上下来,接过Kavin递的水,仰头喝起来。
Kavin不知在他旁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他瞪眼,黑漆漆的眸子灵气十足。
下一场有他们的对手戏,沈融阳把两人拉到一个荫凉处讲戏。
“OK吗?”
“好,五分钟后开拍。”沈融阳率先一头扎进了烈日中。
林素热得脖子,手心里全是汗,连指缝里都是滑溜溜的,黏腻得很,不住地拿纸巾在擦。
“你好像很爱出汗。”
“嗯。”他眼角被晒得微微发红,正把小电风扇对着脸和脖子吹,嘴里哀叹了一声,“这天太热了!”
“今年好像是要比去年热一些。”正说着,一个年轻的茶水不知朝谁应了一声,小跑着过去,怀里抱着一箱冰矿泉水,也没注意到树下的两人。
“哎,小董。”罗锋叫住他,跟他招手。
他听见声音转回头,立马就又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罗老师,要水?”低头从箱里拿水,一瓶给他,一瓶给林素,罗锋两瓶一起接过来,笑道,“天热,辛苦了。”
“不辛苦!”他憨憨地笑,“那我先过去了啊罗老师林老师!……”
“给。”
林素接过去,仰头就喝了几大口,燥热瞬间散了不少。
“你还记得他们姓什么。”喝完,他拧上瓶盖,将冰凉的瓶身滚过肩膀,胳膊,淡淡地说了句。
罗锋一愣,笑道,“见过两次就有印象了。”
“羡慕你。”
“什么?”
“我脸盲,”他撇撇嘴,“看谁都一样。”
这倒是没有想到,罗锋轻微地挑了挑眉,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那天在Costa,你一进门就低头看手机,其实是在比对融阳的照片,是吗?”
他点了点头。
“很神奇。”
“嗯?”
罗锋挺乐的,“脸盲症。”
林素看了他一眼,幽幽的,“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歧视。”
“没有。”他一笑,“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林素跟上去,外面滔天的热浪瞬间将两人吞没。
第8章
化妆师为两人简单补了下妆,就开机了。
这场戏讲的是H大美术学院联合纽约大学美术学院在本校举办了一场画展,并邀请了一些社会有名人士来校参展。
周慕学生时期虽不学无术,念不进去书,骨子里却对绘画有几分兴趣。在他生意不光景的那段时间,他曾经画过几副极度暗黑的画来排遣情绪。现在的他,绝对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商人。就在昨天,秘书将画展的邀请函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乐意之至。
还没到展厅门口,周晓波就打电话给他了:“哥你到了没?我在展厅里面了。”
外面闹哄哄的,周慕将手机贴在耳边:“到了。你不是没画吗?”
“我……我画了!但是被淘汰了。哎我来凑凑热闹不行啊?你在哪儿呢?”
“没出息。进来了。”周慕挂了电话。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多是年轻学生们,也有一些身着正装的社会人士,三三两两地在某幅作品前驻足。周慕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头,哪里能找得到周晓波,索性慢慢欣赏起展厅里挂着或摆着的一些画作。
他闲庭信步地走,看着那些作品,脑里只有两个字,幼稚,庸俗。
直到他走到一副摆放在几面玻璃里的作品跟前。
那是一条河,周边没有什么树和花草,只有零碎的石头和沙砾。河是银色的,沙砾是银色的,月光也是银色的,几种不同色度的冷银色糅合在一起,显得凛冽,又温柔。
周慕品了好久,觉得自己被这幅画征服了。而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了一张面孔。
“哥!”
周晓波顶着张灿烂笑脸,隔着人群在向他招手。周慕应了声,低头快速扫了眼作品右下角的名字。
秦思!
竟然真是他!
他心里猛地悸动了一下。
远处的周晓波看见他哥盯着面前的画,神情一下子变得近乎诡异,挤过人群跑到了他跟前。
“哥,你看什么呢?哎,这不是阿思的画嘛?”周晓波冲着那幅《河》傻乐,“画的真好!”
周慕扭过脸看他:“他……秦思今天没来?”
“没有,阿思他有事。”
周慕继续盯着那个书写清隽的名字。
秦思,秦思……
“这画他还是跟我一起画的呢,画了好几个礼拜,可惜,我的一开始就被out了!唉!”周晓波皱着脸。
“叫你成天就知道玩儿,专业课也不好好学!”周慕敲他脑袋,阴森森低语:“给你砸了多少钱才走的后门。”
“哎哟!”周晓波揉着脑袋装疼。
后来周慕根本没什么兴趣再看旁的作品,那条“银河”就在他身体里流淌。
中途周晓波被他几个同专业的同学拉走了,周慕也不甚在意,他在展厅里消磨着时光,不知是怕外面的日头太毒,不愿出去,还是其实是想等一个人进来。
一个钟头过去了,他架着腿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对面墙上关于H大美术学院成立的历史及它与纽约大学一直以来的不解渊源,实在是有些无聊。
有几个学生肩膀湿漉漉地走进展厅,“这天!说下雨就下雨了。”
周慕往外看了一眼。
他没带雨伞。
“同学,外面雨下得大吗?”
“还挺大的,”那人答,又补道:“不过是雷阵雨,很快就要停的。”
周晓波一直没回来,周慕又在展厅里逛了一会儿,遇见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实在是再待不住,加之烟瘾有点犯,直接走了出去。
外头的雨停了,天空被大雨冲刷了一遍,格外地明澈透亮,展厅门口铺的青石板挨了雨浇,湿滑得很。周慕站在屋檐下面,嘴里叼着一根烟,目睹了两个学生前后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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