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来了! (viburnum)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viburnum
- 入库:04.10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就算家庭条件不错,但他的口音还带着那股子摆脱不掉的乡土气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也是跟着哥哥们去工体看过球,一边骂某某某就是个傻`逼搅屎棍子一边誓死捍卫国安队尊严的。而若干年之后的现在,国安队被他骂过搅屎棍子的,早就隐退江湖该干嘛干嘛去了,他这个曾经的血气方刚少年郎,则已经三十五六,带着通身上下藏不住的成熟男人的味道,带着若隐若现的眉心纹,开辟了他说了算的一方领土,在日渐密集的钢筋混凝土丛林包裹着的胡同院落里,自成一片江湖。
他没有多么霸道,可他喜欢在自己的地盘里说了算的感觉,谁又能不喜欢呢?那感觉,是真的太好了啊……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阵脚大乱过,不管是生活,还是情感,他都应对自如,而他,也正是习惯了这种自如的状态,习惯到直至已经彻底动了心,还自己把自己蒙在鼓里,不肯相信。
于是,就在他果断跑到纪轩家,果断参与了那场烤大串儿盛宴并且鬼使神差做了后来那一系列他从没跟任何别人做过的事儿之后……
他都还只是告诉自己,这全是酒精的错,是一时兴起的错,是西静波突然来骚扰的错。
反正不是他的错。
错不错的,都先放到一边,至少纪轩家他是去了,大串儿他是烤了。
那个乱糟糟的大杂院儿最深处,是纪轩的领土,后来加盖的小房没有几百年老屋子的人字形山墙,而是大约十七八平米的一片平屋顶。屋顶到地面,没有稳固的楼梯,只有一把粗三角铁焊接的大梯子架在房檐上。梯子看着倒是足够结实,上头用大号螺栓固定在墙里,下头则顶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老石碾子。漆黑的角铁摸着冰凉,和房顶上热火朝天的烧烤趴体形成鲜明反差。
俞阳刚进院儿的时候,梯子上正站着个人,举着手里应该是刚切好串成串儿的一大把羊肉往上递,而上头接应的,那个叼着烟攥着啤酒罐的家伙,便是纪轩。
瞅见他出现在视野里,屋顶上的瘦子明显亢奋起来,先是接过一把肉串,转而递给另一个人,拿掉烟夹在指间,嚷嚷了一句“二雷子!再开一箱燕京!!”,又回头先把挂在梯子上的同伴拽上去,便蹲在房檐最外沿,像一只不怕高的野猫似的,冲着他咧嘴一笑,手一挥,做了个热烈欢迎的手势,喊了声:“麻利儿的哥哥!快上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那么自然,那么不加修饰,那么乡土,如同一碗只有亲爹亲妈才能做得最地道的炸酱面,成本极低,却可以把凯宾斯基饭店精雕细琢的天价西餐甩出去几百条街,甩到东六环之外那么远。
抬脚爬梯子的时候,酒吧里,那个妖娆得能让人骨头都酥麻了的男人礼节性的拥抱和总是令人不舒服的言语,已经被抛向爪哇国。爬到房顶,被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家伙在背后拍了几下,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吃了么”时,身上四位数的西装,俨然已经换成了对襟疙瘩袢儿的大褂儿。和那群同样是土生土长的土著们逐一打招呼然后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热情包裹着,手里不知何时就攥着竹签子和易拉罐的时候,俞阳连自己到底是哪年留过洋会说几门儿外语开的是什么黑科技座驾……都快要忘光了。
果然,这才是生活。
这他妈的才是活生生的生活。
孜然辣椒面儿在烟熏火燎的作用之下钻进鼻腔,羊肉被烤到滋滋冒油,无论男女,都肆无忌惮快乐着,大声谈笑着,吃着,喝着,大伙儿轮流滚下房顶去拿肉串,拿水果,拿韭菜豆皮金针菇,尖椒土豆老玉米。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扔在小折叠桌上,外放着黑豹的《无地自容》,没人对那滋啦滋啦的破音质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帮土著个顶个儿的都是自来熟。在这片房顶上,你的钱,你的店,你的生活品质,没人嫉妒,没人赞叹,准确来讲只要你和大家能吃到一块儿喝到一块儿去,你是含着金汤匙还是粪叉子出生的,跟旁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全是凡夫俗子,全是一鼻子俩眼睛,谁特么嫌弃谁,谁特么艳羡谁呢?
吃人饭,拉人屎,都一样。
俞阳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也正是这一点,给了他意料之外的自由。
他忘了自己是何时开始醉的,他忘了一群人当中的一半儿是何时得知他开着特斯拉之后是怎样排着队滚下梯子组团跑去围观的,他甚至忘了自己何时关了手机,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扔在生锈的破椅子上,直到第二天早晨找不着时才想起来这件事的。
他吃美了,喝爽了,聊嗨了,跟每个人混熟了,年龄都差不多的一帮男男女女们,痛痛快快闹到眼看到了扰民的时间边界上,见好就收,及时打住,三三两两,作鸟兽散。
厚铁皮敲打出来的长条形容器里,碳火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了一层虚弱的深红的光,大伙儿在散场前迅速收拾好的竹签子塞了满满一塑料桶,其余的垃圾则装了两个垃圾袋,被最后离开的人带走丢掉,纪轩站在房檐边缘,冲着喝得摇摇晃晃边对着手机跟代驾司机叨叨自己所在方位还边跟他喊“古德儿白”的哥们儿摆了摆手,抽了口烟,回过头,看着明明是“葛优瘫”在破椅子里,却仍旧有种他无法企及的风雅劲儿的男人,略作沉默,走过去,看着对方,问了句“咋样,爽吧?”
俞阳没说话,但是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坐起身,手肘撑着膝盖,抹了把脸,在一种“世界突然安静了”的微妙感觉中抬起头,看向纪轩。
“你们经常这么聚吗?”
“不太经常,这是开春儿头一回,之前忒冷。另外,也是正好赶上我爹不在家,要不也不敢到这么晚。”
“你们家老爷子跟你一块儿住?”
“啊,其实得说是我跟他一块儿住,人家是户口本儿头一篇儿上的。”又坏又傻又贫地笑了笑,纪轩扔掉烟头,用脚踩灭,“他今儿是跟几个老战友聚会去了,明儿才回来。”
“哦。”两人之间,大约沉默了几秒钟,稍微清醒了一点的俞阳站起来,定了定神,想要离开,“那我就先……”
“先下去吧,房顶上怪冷的,走走走。”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抢走了对方的话语权,纪轩招呼着对方,然后直奔梯子走去。俞阳也就没说什么,跟着下了地,然后又跟着进了屋。
屋门关上后,安静的感觉就更加明显起来,好像刚才的喧闹都根本不曾存在过。而似乎是怕失去了喧闹的残存热度一般,纪轩径直走到那台服役年龄绝对超过二十五年的双卡录音机跟前,猫着腰看了看里头的磁带,便按了播放键。
那刻着个小三角,已经磨掉了一层原本颜色,线条硬朗粗犷,充满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风格的按键,随着一声美好到令人想哭的“咔嗒”声被按下去之后,从音质仍旧醇厚的大喇叭里,就溢出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风格的音乐。
“……《真的汉子》?”俞阳莫名想笑。
“咋了?”纪轩跟着节奏感十足的前奏抖脚打响指,动作和之前在特斯拉副驾驶座上听《哦乖》时如出一辙,步态有点儿可笑地走到床边,从床铺下头不知怎么就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瓶啤酒,用后槽牙硌开瓶子盖,灌了两口,又放下酒瓶,用印着大屁股洋妞儿的一次性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长长吐出烟雾。
而眼看着那瘦子完成这一系列举动的俞阳,有点儿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坐在床沿,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那家伙刚才为何要扶着他的大腿弯腰去掏啤酒,更不明白为何这个谈不上多好看,身材也过于单薄的家伙,就在皱着眉,低着头点烟时,骤然间冒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性`感。
一手是烟,一手是酒,纪轩把自己扔在床边的旧沙发椅里,抬起脚,搭在小茶几上。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房间里环绕着刚劲有力的乐曲声,借着音乐的流动,俞阳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摆设。
家具都是旧的,但是干净齐整,地上没有地砖地板,而是擦得锃亮的水泥地。涂着浅绿色墙围子的墙面还算白,又或许是天花板上那盏老式管儿灯的灯光不够亮所以看不出被烟熏黄的墙角和每年夏天都会添上几笔的蚊子血,三开门大衣柜正中那面镜子角上还有花好月圆的图样,五屉桌上就是那台音质感人的老录音机,挂着竹林图案的“秋裤蓝”窗帘底下摆着脸盆架子,鸳鸯戏水的搪瓷盆磕磕碰碰了不知道多少年,再然后是地上的老暖壶,玻璃柜里的铁皮青蛙,靠着墙的一辆墨绿色大永久,和挂在车把上的木吉他……
颠了颠屁股,听着钢丝床动听的吱呀声,俞阳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个还相信共产主义会实现的时代,那个白衬衫蓝裤子红领巾干干净净抬头能看见星星的时代。而那个时代的产物,就这样活生生摆在眼前。那一刻,他坚信纪轩也是个念旧的人,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发自内心的念旧,并非像他,追求迷恋着什么装逼的vintage风,却只是为了标榜自己的品味与众不同。
挫败感,难以言表的挫败感,从心里酸不溜丢泛起,在舌根蔓延开来,想要重新咽回去,都难。
“你喜欢老物件儿?”他边问,边在自己身上摸烟。
相似小说推荐
-
路远在南方 (空远) 晋江2017-08-10完结问:路远是个什么样的人,答:路远是个男人。路远初识南方是在高二第二学期,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
-
[娱乐圈]二度封神 (时不待我) 2017-09-04完结第三人称,暗恋文,娱乐圈文,当红视帝因为各种原因落入低谷后又成为一个真正大神的文。作者爱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