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出酒店的时候白色身影又不见了,于忘然站在人行道焦灼而茫然的四处环望,忽然看到不远处两个人指着马路对面的半空中指指点点。
于忘然头皮发麻,抬起头去看酒店对面的百货大楼,看到置于夜色中的楼顶上有一抹融不进夜色的白,楼顶上坐了一个人,从他身上忽然掉下来了什么东西,急速的从半空中坠落然后掉入地面雨水凝积的水坑中,溅起一圈水花。
那是一只白色的一次性拖鞋。
于忘然浑身一凛,心脏随着那只掉下来的拖鞋坠入谷底,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驱使他的双腿走向夜间匆忙疾行中的车流......
“啊!”
路人的惊叫把于忘然从沉睡中惊醒,他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笔直僵硬的躺在床上,手脚冰凉,脊背一片冷汗。
他的心跳快的几乎要冲出喉咙,脸色煞白一身虚热,坐起身喘着粗气,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他把被子掀开,发现骆浔忆躺过的地方早就空了,床铺冰凉,卧室房门依旧是虚掩着的。
于忘然拉开卧室门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外堂,开了一半的房门,和躺在地上的螺丝刀,刚才在梦里感受过的惊慌恐惧险些把他淹没,他跑出房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十七楼情侣。
“他人呢?”
女孩儿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给你买吃的去了”
于忘然乘电梯下楼,在一楼大堂被保安拦住。
“小先生,刚才出去的是你朋友吧?如果你们要走的话先退房然后换回自己的衣服才可以走”
“滚开!”
于忘然把保安推倒,冲出酒店看了看对面漆黑的百货大楼,以及空无一人的楼顶,然后一路问着寥寥的行人,在沉寂静籁,灯火稀疏的街头循着骆浔忆的踪迹四处寻找......
沈少游接到娄小能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四点多了,娄小能说有个男生到酒吧,指名道姓要找沈少游,说是骆浔忆不见了。
不到十五分钟,沈少游就赶到了酒吧,娄小能预感到今夜不大太平,把客人都撵走了关上大门,现在酒吧里只剩下几个上夜班的服务生,和于忘然。
沈少游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台阶上,穿着酒店浴衣光着脚的于忘然,于忘然把头埋在胳膊里,□□的双脚从泥水里趟过一样沾满泥尘和污水,像一个在深夜里走丢找不到回家的路,彷徨无助的孩子。
“小朋友,骆浔忆呢?”
沈少游问。
于忘然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无助且疲惫:“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没带手机,我联系不到他”
沈少游早就让底下人去找了,看着于忘然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笑:“没事,别紧张,老毛病又犯了,你来的挺及时,不然他是死是活我还真不敢保证,放心吧,两三天就找回来了”说着顿了一顿,凑近他一脸惊讶道:“帅哥,你哭了?诶,不至于啊,我不是说了嘛,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他死不了,顶多就是消沉的厉害,还没到狂躁的想杀死自己那一步”
“......他到底怎么了?”
沈少游讪笑一声,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像脱了一张面具一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他有病,你知道吗?”
“什么病?”
“抑郁症,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他的心肝脾肺肾没一个是正常的,你觉得他跟你在一起是喜欢你?别逗了,他连行为自主意识都没有,他不是喜欢你,是他以为自己喜欢你”
沈少游见他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貌似在无声的反驳。
“你不信?那好,举个例子,他有条狗,你知道吗?”
于忘然浑身生锈了一样慢慢坐在台阶上,与其说他此时很冷静,不如说他变的很迟钝,虚浮空洞的目光松散的抛落在地板上。
“他有条狗,我知道”
沈少游说:“那条狗是他发病的时候在救助站偷出来的,他非说那条狗是他自己小时候,被关在牢房里出不来了,他把那条狗偷出来,养了几个月,后来他把狗赶走了,因为他梦醒了,他不再把那条狗当成他自己,就把它赶走了,他还吃吗啡片你知道吗?”
“......知道”
“去年刚入秋的时候,他在我的厂子里试车,刹车没装好,撞到墙上了,傻逼晕了一会儿,醒来以后非说他全身被车碾断了,不吃吗啡就疼的要命,一个月后就成瘾了,他断断续续戒过几次,都是犯病的时候吃,清醒过来就想戒,要么说傻人有傻福呢,一个月前还真给戒了,我以为他终于好点了,原来是找到你了”
“.....我怎么了?”
“你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就像那条狗,那些吗啡片一样,把他的注意力从这些东西上移开,转到你身上了,他的这种状态就像做梦,在梦里他怎么说服自己,哄骗自己都可以,但梦都是会醒的,现在他醒了,所以他走了,干嘛这样看着我?还不信?那好,我问你,他和你聊天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他是那里的人?”
看到于忘然点头,沈少游接着说:“新疆人?草原人?对吗?他的确是新疆人,但是如果他告诉你他从小在草原长大,可就大错特错了,从小在草原长大的是他妹妹,不是他,他精神错乱,把思华的经历嫁接到自己身上,他从小就生活在城里,去过鬼的草原,这下你明白了吗,骆浔忆精神有问题,他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你凭什么认为他喜欢你呢?”
沈少游这番话说的很直白很无情,一点也没有顾及听的人作何感想,用自以为是的事实刺穿少年心里不堪一击的盔甲,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到他从未料想过的悬崖尽头,切断他身后所有的每一条有逢生希望的退路,逼着他往下跳,告诉他,你被一把鬼火勾引进了蒲松龄笔下的狐妖森林,那里没有善意和真情,只是一个画地为牢的怪物不堪忍受寂寞和孤独,用他病态的真心引诱你献出自己的热情和真心,你为他派遣寂寞与孤独,他陪你在障目的森林里走一遭。
于忘然觉得他就像被送出森林的游客一样,回头一看,全是谎言和欺骗。
少年的感情稚嫩鲜活且充满热忱,还没有背负那么多的虚伪外壳,他们往往把真心晾出来供心上人观赏,每一言每一语都是不经打磨过的赤诚与懵懂,我虽年少,但是我的心已经属于你。
于忘然虽然自私,但他有献出自己的勇气,他以为接受自己勇气的人怀揣着和自己一样的勇气与真诚,却发现他拥有的不过一片纸糊的兵马俑,他筑在心里的乌托邦,空无一人。
他闭上眼睛,感到从所未有的绝望,就像他搭建了一座城市,其中高楼万丈鳞次栉比,忽然有一天,那些高楼无风自摧,从根基处开始坍塌,顷刻间变成一地废墟,他坐在废墟中,一身的无助与悲伤。
徐旭之打来电话,说在中心公园湖边找到了骆浔忆,骆浔忆发了高烧,正在送往医院。
沈少游挂了电话去问于忘然:“他在医院,去看看吗?”
于忘然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脸色难看的像纸扎的人,说:“不了,谢谢”
沈少游担心他这幅鬼样子出门会被车装死,于是让娄小能开车送他回去,并且亲自把他送上了车,关车门的前一刻对他说:“骆浔忆是一个精神病人,他做任何事都没有理由和逻辑,你以为的他做出的一些很平常很正常的举动,其实他是在和心里的妖魔共舞,这两个月你帮他度过的很快乐,我替他谢谢你,但是这不是真相,真相是他有消沉,暴躁,自杀倾向的一面,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我是在帮你”
于忘然说:“谢谢”
娄小能开车送他回酒店,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背上书包,像来时的样子一样,然后把骆浔忆落在酒店的衣物装进袋子交给娄小能,谢绝他送自己回家的好意,独自一个人走在夜间的人行道上,雨水流进地面里的坑洼,形成一滩滩积水,夜里的路灯被地面的雨水照出明亮的影子,于忘然踩在雨水里,像是走在海底,那些路灯像是掉进海里的月亮,他正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踩碎了一个又一个的泡影……
第78章 白夜之行【3】
芒种过后便是盛夏,小暑过后便是真正的大暑,盛夏里的这场雨像是接踵而来的暑气的探路人,虽然S市很早便摆脱冬季迈入春花夏荷,也因季节转换的太过草率和迅速,而让人遗忘了自己早已在不经意的时空变换中度过了另一番岁月,正在迈入下一个春秋,这场雨貌似老天爷拖欠已久的一个仪式,驱散弥漫在S市的混沌痴顽,让他们明明白白的真真切切的醒悟了,哦,时间正在过去,从前的时间我遇到了什么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我与他又是何关系,今后的时光他是否与我有关?
时间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以一种悄然无声的形式静静的潜入你的生活,想植入了一场梦境一样,带给你些许欢愉和悲愁,让你产生些与之相引相随的感慨,它所背负的光阴行云流水,且步履瞒珊,他所经的风景有花红柳绿,也有枯枝烂叶。
如果一段时光带来了幸福与欢愉,那他的背后一定有隐秘的悲哀与苦难,人人都想紧紧抓住眼前的欢愉,远远摆脱身后的苦难,殊不知苦难与欢乐往往结伴而行,他们只是吸附在光阴的背后与你如影相随,你发现不了,只是因为有个人挡在了你的身后把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悲哀全都背负,让你只看到眼前的行云流水,而无视了从身后拥抱你的人背后满是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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