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珺现在才把眼珠子转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
凤流野等了许久,也不见这人说话,便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转身的一瞬间,他口中说出一句话:“惟愿此生,再不相见,保重。”
直到看不到凤流野的身影了,平珺整个人才晃了一下,闭着的眼睛下方全是止不住的泪水,他捡起地上的剑,毫不犹豫的朝心口下方处扎去……
肖越衾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平珺,而卞昱清已经不知所踪,他便将还有一丝气的平珺带了回去。
原本他早该回来了的,可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收到了几十起加急的信件,全是门内需要他审查的信件,等到他粗粗的看完这些信件再赶来时已经晚了,他有心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是看平珺这不知死活的样子,也不像,总之这次行动算是失败了。
……
万法门内。
最终祁明心将卞昱清带回了万法门,他想来想去,这万法门境内并没有他熟悉的地方,现下凤流野还没有回来,正好供祁明心浑水摸鱼,将人安置在一处偏僻的房屋内。看着床上虚弱的人,他六神无主,清莲也吃了,可是卞昱清的状态并没有好上半分。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翻箱倒柜,也不知是想找些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才好,脑地里面浑浑噩噩的,有时会想着给卞昱清报仇,有时又想着把这人的伤先治好,就跟一锅粥似的。
翻着翻着,一个画像掉了出来,正好露出了一角,祁明心看着画上人的眼睛有些熟悉,有些像卞昱清的,他展开画像,果真是这人。
画上的人眼神清冷,似是对着画师的方向不经意的一瞥,被这画师捕捉到了,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头上仍是那枝荷花簪……
自从卞昱清出事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再让他的心里生起波澜了,他平静地想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卞昱清的画像?那瘸腿的伙计在永安县的赌坊中看到的那幅人像就是这幅么?想来除了这幅也没有别的画像了,毕竟卞昱清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去过永安县。
永安县临近万法门,乃属万法门境内,那金顺赌坊会不会也是万法门的?
他仔细看了看那画像下的署名,只有江天决的印章孤单的落在上面,连个时间也没有,看来这画卷应该是个孤本。
江天决想要清莲他已经知道了,现在这幅画到了这万法门总部,莫非这凤流野也想要清莲?
他突然有些后悔将卞昱清带到这处地方。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正是凤流野。
祁明心现在看着他已是满脸防备,可谁知凤流野看都没看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画像说道:“喜欢?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了。”
“你也想要清莲么?”祁明心没有理会他,单刀直入的问道。
“曾经想要,现在不要了。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仅此一次,以后我也不会再说了。”
祁明心隐约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竟是半分精神也无,行尸走肉一般,却还是问道:“当初派周晋追杀我的人也是你吗?”
“是,都是我干的,不过我没有杀他们,这个事情我已经和你相好的说过了,我敢作敢当,绝无二话。流蝶谷的荷花流言都是我让人散布的。我只是想逼出卞昱清交出清莲而已。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了。”他回答的异常干脆,甚至将祁明心没有问到的问题一并回答了。
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但是不能将错就错。
祁明心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动静的人,对他说道:“实际上,你们都被江天决给骗了,或者说,江天决也是被人给骗了,这药实在是言过其实了,他已经吃了那清莲,你看他现在像是有半分变化的样子么?”
凤流野看了看床上的人,面露诧异,说道:“怎么会,不是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解百毒的吗,为什么他还没有醒?”
“你知道吗?他根本不知道这药丸叫清莲,就连我师傅早前中毒,他都是用这个解的毒,实际上,我师傅至今没有痊愈……”祁明心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从头到尾,这可能只是一场骗局,而你们这些人全都被耍了个你死我活。”
凤流野听到这话像是呆住了,半天没有说话,他不愿相信自己的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到最后只得到“骗局”二字。
祁明心却是没有管他,又出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出手暗算的卞昱清吗?方才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平珺吗?”
这下凤流野动了,面上突然显出痛苦的神色,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就恢复了平静,没有回答他后一个问题,只是从口中吐出几个字:“千霖山,肖越衾。”
祁明心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在生死面前,所有的意外都不能算是意外了。
☆、第五十四章 倾诉衷肠
就在二人兀自沉默的时候,门外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侍卫紧跟着就扑了进来,看到屋内这么多人楞了一下,面上露出些犹豫的神色,凤流野见状便说道:“无妨,有什么事情,你且说罢。”
这侍卫连忙单膝跪下,一脸慌张地朝他说道:“不好了,掌门,附近几个地下据点的孩子们今天上午突然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几起了,地底的大夫这下都急了,说是症状奇特有些棘手,属下这才来报。”
凤流野这会也有些诧异,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出现了这个情况,他看了一眼那边面无表情的祁明心,留给他一句话:“你且带着他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放心吧,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仇人了,等他伤好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报先前的仇。”说完便步履匆匆的走了。
祁明心看着床上仍在昏睡的人,镇定了一下,终于想起给这人处理伤口,他打了点水进来,把这人脸上,手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卞昱清的嘴都被他自己咬破了,指尖都是翻起的皮肉,手心也是掐出来的血印……
祁明心这辈子都活的糙极了,唯独这个时候学会了细心。
他小心的拿出药,抹在这人指尖,做完这一切,捏起一缕这人垂在床边粉红色的发丝,无端红了眼眶。
——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看着这人粉色的衣服,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只是不再是黑色了,下摆上的暗光也还在……
不知不觉,祁明心的眼睛就看到了卞昱清的脸上,这人的脸色已经接近透明了,依稀可见青色的经络。他轻轻的摸着这人光洁的脸,此刻多想这人能睁开眼睛看看他……
突然,他在身后听到一道呼吸声,猛的回头,却发现是陈伯。
陈伯这会还算镇定,直接走到床边,看了看卞昱清的情况,回头对祁明心说道:“都这个时候了,有些事情我就不说了,现在主人这样应该是中了返魂草的毒,妖力无以为继,这才呈现半妖化的状态,你的身体里有他的一抹残魂,如果能让魂魄复原,他应该能马上醒过来。”
祁明心从凤流野处早就清楚了魂魄的来龙去脉,现在听到陈伯这些话也不惊讶,倒是从陈伯的字里行间听出些希望,于是连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把魂魄给他?清莲我已经喂给他吃了,按理说,毒已经解了啊……”
陈伯看着他,眼神有些迟疑,担心地说道:“解毒和恢复妖力是两回事。只是原本这驱魂法就是禁术,当年主人给你施法时我就在场,主人向来坚毅,都疼的几度昏厥,失败几次才最终成功的,我怕……我担心你受不住……”
祁明心摇了摇头,连忙走到陈伯边上,扯住他的袖子说道:“没事,打小我就皮糙肉厚,我不怕疼,只要让他睁开眼,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就说吧,怎么做?”
陈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卞昱清,最终点了点头:“那行,有匕首吗?你坐到他的脚头去……”
祁明心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陈伯,只听陈伯又说道:“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我做法开始,你就不能走神了,尽量撑住,不然主人也会难受。”
祁明心看着床上的人,点了点头。
陈伯走到床边,将卞昱清的鞋袜脱了下来,祁明心发现,这人右脚踝上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红色印记,不过自己的是在左手无名指上……
他看了陈伯一眼,陈伯点了点头,说道:“你坐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祁明心坐到床上将卞昱清的脚抱在怀里,陈伯走了过去,在祁明心的手腕上用匕首轻轻的划了一刀,让滴落的血迹落到卞昱清脚踝的印记上,祁明心发现这落下的血迹在接触到卞昱清印记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
陈伯就地坐下,不多时候两指间便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下一刻这光就将二人的印记连接起来,一瞬间,祁明心直觉心神巨震,像是被人徒手抓住了脏腑,浑身各处又涨又疼,另一只手连忙撑在床上。
他想起了陈伯的嘱托,就算这人现在可能感觉不到,他也不想让这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