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不是记仇的性格,就算他记仇,也不敢在同一天里第二次尝试紧箍咒的威力;而唐僧似乎挺愧疚的,说了几句抚慰的话,又拿出来一套新衣服给猴子,算是大棒之后给了根胡萝卜,于是师徒两个又和好了。
他们俩嘀嘀咕咕的,外交工作就丢给了毓夙,毓夙也正好不想掺和到这俩人中间,出了门,就去那户借宿人家的主人那里,问了问本地的一些情况,路怎么走,顺便要了点吃的。
山里人好客,不过之前的确是被猴子吓坏了,毓夙安慰了半晌,主人家才缓过来气,坐在门槛上说:“要说这地界,往东是两界山,往西是鹰愁涧,此地却是高阜国,乃是一个边陲小城,我这村子,就是那高阜国之民。”
两界山是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毓夙知道,鹰愁涧有点耳熟,难道就是下一“劫”发生的地点?毓夙朝主人家道了声谢,拿了主人家给的两个饼子。
等唐僧吃了饼,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熄灯入寝,唐僧睡着了,猴子也跟着凑热闹,毓夙却到了该吸收月华,修炼的时候。看着那俩人有吃有睡的样子,毓夙顿时觉得对比之下自己的生活真是日夜颠倒,辛苦得很,叹了口气才走出门。
这村子虽然是在山坳里,可月上当空,也是洒落满地银白,毓夙在村口的大石上坐下,把自己的树拿出来,立在旁边,整个人融进了树里,就开始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毓夙忽然觉得浑身一凉,嗅到了一股不好的气息,有点像是臭味,又有点像是霉味。那气味并不是冲着毓夙扑面而来,而是从他身边擦了过去,毓夙从修行入定之中醒过来,就只看见一个背影。那个盯梢鬼正朝村民们居住的房屋走去。
果然是冲着唐僧来的吧?毓夙收束手脚,小心翼翼跟在盯梢鬼后面,等着抓他现行。
可盯梢鬼却并没有直往唐僧借住的人家去,而是直接进了村口第一户人家的大门。毓夙心里奇怪,连忙跟上。这户人家房屋低矮,一进门就是睡觉的床铺,毓夙站在后头,看见那盯梢鬼俯□,趴在屋主人老两口脸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了大概十几秒钟,盯梢鬼又直起腰,转身走了出来,毓夙闪在一旁,使了个障眼法,看着盯梢鬼出门,又去了下一家,找到家里的人,还是趴在人脸上看。
难道这个盯梢鬼不知道唐僧住在哪户人家,视力又不好,只能这么挨个看谁是唐僧?毓夙皱着眉看那盯梢鬼到了第四户人家,总觉得有点不对。
他想了想,仗着自己用了障眼法,干脆跟着更近了点,盯梢鬼趴在人脸上的时候,毓夙也凑过去,看盯梢鬼到底在干嘛。
这一看不打紧,毓夙吓了一跳。原来盯梢鬼竟然在吸人的阳气!他趴在人脸上,根本不是看人的长相,而是跟接吻似的撅着嘴,对着睡着的人,滋溜滋溜地吸那人的阳气。
吸了阳气还不算完,紧接着,那盯梢鬼又噗噗地吐出一股青绿色的烟气,那睡着的人呼吸之中就把那股烟气吸进了肚里。看完了整个过程,毓夙立即对接吻这一行为产生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厌恶,这盯梢鬼害人也就罢了,可他害人还害得这么恶心。
如果盯梢鬼只是按照赵朗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吩咐,过来找找猴子的茬,给唐僧制造点麻烦,毓夙绝对不拦着他,毕竟这是上头安排的任务。但是盯梢鬼现在是借职务之便,行谋害人命之事,这是渎职,以权谋私,并且是实打实地害人,毓夙就不能放任他了。
拿出一道符,贴在了盯梢鬼背上,盯梢鬼立即变得僵直呆愣,毓夙打出一个法诀,盯梢鬼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随着毓夙飘出了那户人家。
一路到了村子后面的山上,毓夙才恢复了盯梢鬼的神智,想起他会土遁,毓夙干脆用符把盯梢鬼彻底困起来,才把贴在他背后的那张抓鬼的符拿掉,等盯梢鬼回神,毓夙就喝问:“你身为神仙差役,怎么能借着差事谋害凡人性命?”
盯梢鬼听得一惊,不回答毓夙的问题,反而立即一脸凶狠的神色,质问起毓夙:“你是何人?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差役?你明知我是神仙差役,竟然还敢暗施偷袭,妨碍公差,你倒是好大胆子!还不快快将我放开!”
这台词时隔多年,仍然挺熟悉的,毓夙笑了一声,忽然想起当时赵朗对付他的那一拍一压,也有样学样,对着盯梢鬼一抬手,朝下一拍,盯梢鬼整个人顿时被拍成了个饼。他是个鬼,只要不被打散了都没什么关系,不过这样子也不是好受的,盯梢鬼顿时惨叫起来。
毓夙又把他变回原状,盯梢鬼这才老实起来,果然这家伙就是色厉内荏。毓夙哼了声,说:“我不但知道你是神仙差役,还知道你的上司是赵朗大人。你随意谋害凡人,是知法犯法,执法犯法,要是被赵朗大人知道了,他会不会对你加倍惩处,以示法规严明?”
盯梢鬼又是一惊,瞪着眼说:“你竟然知道赵大人……上仙,小的并没有谋害凡人,此行都是为公务当差而已,小的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毓夙又哼了一声,说:“还敢狡辩?我刚才分明看见你吸走了那些村民的阳气,还把污浊之气吐到他们嘴里。你这不是谋害凡人,还是为他们好?”
盯梢鬼听了,顿时苦笑:“原来上仙都看着呢……小的不敢欺瞒,那便是这次小的要办的差事。小的乃是一个疫鬼,本来就是司事传播瘟病,要说也是做那谋害凡人之事,可这却是上头派下的差事,就是要小的去谋害那些凡人。”
毓夙根本不信,这个盯梢鬼狡猾得很,上次他不也说自己是城隍庙里的鬼差,是巡街的纠察司下属?毓夙只是撇嘴:“你继续编吧,我要是信你,我才是傻子!”
说完,毓夙就把那只盯梢鬼打进了符纸里面,盯梢鬼的形象顿时出现杂符纸上,黄白的纸张上像是印染一般,画着一个青灰色的小鬼形象,那鬼的四周是一圈符文,像牢笼一样,关押着那只鬼。这符效果不错,毓夙满意地把符纸收起来,准备回去问问猴子怎么办。
回到借住的屋里,猴子早就醒了,画了个圈把唐僧圈进去,他自己从窗户跳出来,对毓夙摆摆手,又指了指村外,率先跑了出去。毓夙跟在后面,又到了村口,猴子正蹲在那块大石头上,抓耳挠腮的,见到毓夙就叫:“你找着了什么好东西?”
毓夙把符纸丢给他:“好东西没有,抓到了一只鬼。这鬼正要害这村子里的人呢,被我抓住了,还狡辩!你说怎么办?这鬼是在天庭当差的呢。”
猴子一听“天庭”两个字,先说“杀了算了”,展开了符纸,却“啧”了声,说:“这是个疫鬼,原来这村子要闹瘟病了,倒是倒霉。”
既然猴子也说这是个疫鬼,看来这回盯梢鬼还没在身份上骗人,毓夙倒是冤枉他了。毓夙还没说话,那边猴子已经把盯梢鬼从符纸里放了出来,毓夙连忙说:“提防这鬼土遁!”
猴子却嘻嘻笑起来,说:“这种小鬼怎么可能会土遁术?一个疫鬼而已。”
毓夙见猴子不信,撇嘴说:“等会儿他要是跑了,就有你后悔的了。”
说着,毓夙就要把盯梢鬼重新抓起来,盯梢鬼却苦笑着说:“上仙真是高看小的了,可小的确是不会土遁术,那等高明的法术,小的一个疫鬼,哪有那福分修习?”
毓夙哼了一声:“你这才是当面撒谎!我之前亲眼见过你用土遁术逃跑!五百年前,在洛阳城,我可是被你骗得好惨啊!就因为你,我差一点就被赵朗杀了!”
盯梢鬼满脸惊讶,辩解说:“上仙真是冤枉小的了,小的从未去过洛阳!且小的做疫鬼尚不足五年,哪里来五百年前洛阳之事?”
猴子也在旁边说:“怕是你真认错了,俺老孙听闻,疫鬼是死于时疫之人所化,算作枉死之鬼,被瘟神驱赶,阳寿尽了,就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从来没有能活过五百年的疫鬼。”
第十九章 这叫积功德
第十九章 疫鬼的意图
于是这就轮到毓夙张口结舌,说不清楚了。五百年前他明明在洛阳见过这个盯梢鬼,还吃过这盯梢鬼的亏,现在这盯梢鬼不认账,猴子也说他认错了,可他偏还真没有什么证据。
猴子看着毓夙郁闷的样子,想了想,又说:“天下疫鬼都长得相似,错认了也不稀罕。且若是这疫鬼阳寿满了,甘愿留下做个鬼差,或许也有。但既做了鬼差,就不会再是这般,呃,死相凄惨的模样,总要换个光鲜表皮,当差跑腿,上官看了也觉得顺眼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毓夙真的认错鬼了。毓夙十分郁闷,仔细看看,自己也迷迷糊糊觉得,似乎这真不是盯梢鬼,只好问:“那你之前吸阳气吐浊气,就是在传播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