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房当然是卖药材的,匾额上的字是毓夙不认识一种古字体,两边的对联倒是他能看懂的,写着“修合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一看就果然是散修,不拜三清,不尊佛道。
走进药房,那里头的伙计、掌柜,还有两个药师也不上来招呼,赵朗不知拿出了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那掌柜的就点了点头,回身在架子上按了一下,架子后头的墙壁就忽然消失了,赵朗示意毓夙跟上,他自己当先走了进去,一过那道墙,顿时眼前景象一变。
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吧。毓夙看得有点感慨,在这平凡无奇的药房门外,谁也想不到里头还有这样一处地方。眼前翻涌着的混沌之气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潭,深不见底,而水潭旁边闪着光的阵法,正把混沌之气一丝丝地引入阵中,转化为灵气。
说是水潭,还真是像得很。旁边还种着不少树木,由于混沌之气和灵气的双重滋润,每棵树都长得分外水灵,可惜却没有一棵生出了灵智,能长成树妖。不过毓夙关注的重点自然不在于那些树木,他只是扫了一眼这里的全貌,之后就被那个阵法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阵法真是太精妙了,可每一笔阵线却又清晰明确,一点也不繁琐,所谓大巧若拙,不过如此。且这阵法隐隐含着天道规则,毓夙的境界虽然不能支撑他看得懂这个阵法,体会得到其中的规则,可站在这阵法旁边,看着这阵法,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收益之处。
毓夙正看得如痴如醉,却忽然听赵朗在旁边一声厉喝:“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赵朗大骗子
这一声厉喝让毓夙猛地一哆嗦,顿时从那种类似于入定,却并不是入定的玄妙的顿悟状态中醒过神来。毓夙吓了一跳,他倒是没有误会赵朗是在说他,只是有点怨念。好不容易又有了修行境界要提升的感觉,却被赵朗打断了,真不知道下次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缘。
既然醒过了神,毓夙也没了之前的灵感,不再继续参悟阵法,而是朝着赵朗目光的方向也看了过去,瞧瞧到底是谁,让赵朗这么生气的大吼。
这一看之下,毓夙吃了一惊。这不是之前才见到的那个女仙吗?她怎么也在?
赵朗已经大步朝那个女仙走过去了,怒气冲冲地对着她吼道:“你若是想躲,就老老实实地躲起来,半途又自己跑出来做什么?此时再来补你捅出来的漏子?你倒不嫌晚!”
那女仙撇过脸,十分愧疚,任由赵朗骂她,等赵朗吼够了,才低声说:“是我太任性,给师兄添麻烦了。不过我却不后悔当年之事,我与师兄也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兄还是别要再管我了。就算日后我魂飞魄散,也是我咎由自取,师兄何必理会?”
这几句话一出口,赵朗脸色顿时就变了,毓夙的脸色也变了。因为这声音太明显了,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不是磁性或者沙哑,而是极其纯粹的男人的声音!原来这是个男的!
毓夙一时间陷入了震惊之中,等他回过神,那师兄弟俩已经吵完了,赵朗怒气勃发地抬手就给了那个女仙……不对,是长得像美女一样的……男人,一掌,把他拍得倒飞出去,撞断了七八棵树才停下来。那个美女脸的男人被打得不轻,半天爬不起来,赵朗也不管他的死活,拽着毓夙就朝外走,走到出口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进来的一个小道童。
看见了那个小道童,赵朗倒是神色一缓,停下来还没开口,那小道童反倒先笑着打量了赵朗一番,说:“哟,这是和你师弟动手了?你可留着点分寸,别把他打死了。”
赵朗一听“师弟”俩字,额头上青筋就跳了跳,然而他竟然没对着这小道童发脾气,深吸了口气,也笑了笑,说:“小侄知道。小侄脾气暴躁,让道君见笑了。”
小道童眼含笑意又看了赵朗一眼,又笑了笑,就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了句:“没死就行。那你可快走吧,免得等会儿你又急了,真把他打死了,还要我来收尸。”
在他面前,赵朗自称“小侄”,又叫他“道君”,而这小童也没有否认,那也就是说,这个小道童就是赵朗之前说过的那个,跟他师父通天教主交情匪浅的长辈?
还真妖孽啊,千万年的老妖怪了,跟赵朗这样三十四五岁的模样还算能让人接受,可跟这小道童似的,弄个小孩皮披着,这是想欺诈呢还是想欺诈呢还是想欺诈呢?
当然,这话毓夙只敢腹诽,等离开了那家药房,毓夙才呼出一口气,小声对赵朗说:“你那位长辈威压可真够厉害,他是什么修为?真叫人觉得深不见底。”
赵朗说:“能看守海外三岛的阵眼,你以为能是什么平常人?那位晨暄道君是先天五行之中的水灵化形,虽说论跟脚与我师妹金灵相仿佛,可五行之中他是第一个化形的,排行第二的镇元子如今是何等修为?他还在镇元子之上。若不是……唉,人后不可说人是非。”
毓夙心说,这是人家拳头大,你不敢说了吧?人后非议他人,你还少说了?那些大神,玉帝王母金母木公二郎神,哪个没有在赵朗嘴里过一圈,被揭出来一堆一堆的黑历史?
不说那个小道童样子的晨暄道君也没关系,毓夙又问:“那,刚才遇见的那位,也是你师弟?你怎么不给介绍下?万一下次再见了,不好称呼不是很尴尬嘛。”
赵朗侧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毓夙,过了半天才说:“他,他叫李雄。”
这名字跟那张美人脸可真是一点都不搭配,毓夙咂了咂嘴,又过了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美人脸就是奎木狼?一直被他认为是个女仙的,就是奎木狼李雄?
他不是只大灰狼吗?为什么长得却比苏元那种狐狸精还貌美?这可……真不科学!
毓夙又震惊了半晌,赵朗拉着他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毓夙才缓缓地说:“既然是他,那我要不要过去道个歉?怎么说之前也是我不对,害了他……”
说到这里,毓夙忽然一窒。不对啊,如果说奎木狼是被他害死了,那他应该也转世投胎了,为什么他的修为却还是金仙?如果是转世之后重修的,那也太快了吧?不到两百年就修成金仙?就算是在上古,也没有这样的天才吧?
而且当初奎木狼因为毓夙的原因,事故败露,是被天庭惩处而陨落,那肯定不会是轻而易举地就死了,必然要受到各种惩罚,说不定还要有损神魂,那他怎么会完好无损地转世投胎呢?毓夙回忆刚才见到奎木狼的情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过。
毓夙不由得充满怀疑地看向赵朗。当年的事情,虽然奎木狼的确是丢掉了奎星的位子,可“奎木狼死了”这件事,却是苏元说的,然后又得到了赵朗的印证,毓夙可是从来都没有亲眼看见奎木狼死。他一直深信奎木狼的确被他害了,也只是因为他自己后来成了奎星。
但是,如果奎木狼其实根本没有死,只是离开了天庭呢?那就是……一直以来,都是赵朗在骗人!毓夙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他当年受赵朗威胁,不就是因为奎木狼的死吗?现在却忽然知道,其实奎木狼的死是个假象,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毓夙真觉得自己蠢毙了。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去印证一下赵朗的话,问问别人,奎木狼是不是真死了?毓夙咬牙,不止是他,神农也没有多想,没有推诿责任,就直接跳到了跟赵朗商议补偿问题的环节,他们父子俩还真是太厚道了,怪不得会被赵朗骗得团团乱转。
可是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却会是个骗局呢?毓夙狠狠地瞪了赵朗一眼,现在他可是没有一点心虚了,真是大可不必再对赵朗客客气气的。而被毓夙一瞪,赵朗转开了眼神,很明显现在是他心虚了,毓夙瞬间更加确定之前的想法,顿时涌上一股气愤。
这时候毓夙倒是想大骂赵朗一顿,可话到嘴边,毓夙又泄气了。骂他什么呢?骂他骗人吗?可被骗也是因为自己太蠢了,愿意听信骗子的话。再说了,骂他一顿就有用了?
还不如想想怎么解除道侣关系,从此以后眼不见为净。毓夙倒是没有追回损失的想法,以他的本事,想跟赵朗讨回公道,那真是说笑话而已。拳头没人家大,说什么都没用。
又看了赵朗一眼,毓夙转身就走。赵朗倒也没追上来,估计也是顾及到这会儿两人也算是撕破脸了,再纠缠难看,总算是让毓夙清清静静地走人了。毓夙心里嘲笑一声,赵朗总算是还要脸,真要是再搅缠什么,那可真就让人恶心了。
离开了蓬莱岛,毓夙找了个地仙驾驶的法器船坐上,让他把自己一直送回了陆地上,然后毓夙先去了地府,把之前在眉山拜访过的那姓裴的一家人先标记下,又查了查命书文卷,锁定了几个合适的发展对象,这才离开地府,朝凡人的京城而去。
虽然他先去了绥山,又去了海上,还跑了一趟地府,不过毓夙的脚程可比包黑他们快多了,等毓夙到了京城,买了个院子落脚,包黑一行人才姗姗来迟。一算时间,比预计的还晚了十天,毓夙心知这肯定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再看一行人满面尘灰烟火色,灰头土脸,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没急着问别来的情况,而是让他们先行休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