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sh撇嘴笑了一下,“就光想我做的米饭啊?”
“酸辣白菜也想,糖醋里脊也想。”
“除了这些,还攒着想什么了?”Josh把他的手机抛上抛下地玩。
“很多,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们,楼下的早餐摊儿,操场上的暴走大军。”魏临泽一股脑往外说。这就跟牙疼一个道理,牙疼的时候不能吃想吃的东西,就在心里来来回回地过,权当找个精神支柱,想到了什么就记在心里,攒起来,牙不疼的时候甭管胃受得了受不了,一股脑地要讨回来。这时候,就连记性也出奇地好。
“还有呢?”Josh问。
“还有我的床、枕头,我的牙刷毛巾,还有沙发手机。”魏临泽用食指点着下巴,还一会儿才补充,“对了,还有……”
Josh赶紧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
“楼下花坛里的那只黑猫。”魏临泽笑眯眯地说。
Josh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什么话都没说,一件一件儿把桌子上的餐具拿进了厨房,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打开洗洁精的盖子往水池里乱倒一气。没良心的锅碗瓢盆儿!Josh想。他断着肋骨躺在医院,脑子里除了魏临泽啥都顾不上想,人家倒好,惦记吃的,惦记手机,惦记学校,连楼下那只流浪猫都不放过,就是不惦记该惦记的。
水珠混着泡沫往外溅,Josh边冲着盘子边想着有空去买个洗碗机。
魏临泽在厨房门口探了半边身子,问:“要不要我帮你洗啊?”
“哼。”Josh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转身冲着他的脸甩了甩手上的水。
魏临泽摘了溅上水的眼镜往里走,Josh伸出胳膊把他挡在门外,“别进来啊,我要拖地了。”
“过来,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儿。”魏临泽站在厨房外面扒着门。
Josh抡着拖把在厨房里挥舞,“这么说就成,我听着呢。”
“那我说了啊。”他清了清嗓子,“刚才没好意思说,其实,攒着想得最多的,是你。”
他有没有事儿。
这几个字是魏临泽在白色屋子里念叨最多的。后悔的心情其实很奇妙,越是后悔,过去的事儿就越是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把前后细节都铺在面前,让人去回味,要是当时这样做就好了,要是当时没那样就好了。
魏临泽后悔过程中最多的就是当时为什么没有扑过去护住Josh,偏偏让他转了方向盘,偏给了他机会,让他自己迎上了那辆车。
因为什么都做不到,才更不受控制地去想他。想他受伤严不严重,想他在医院难不难受,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他,就已经辗转反侧了。
去回忆文学史,是强制的,不算主观。主观精神上,分明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他。
Josh忍了忍笑意,不经意间弯了弯嘴角。
“喂,”他把拖把往一边一扔,张开胳膊,“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吧。”
魏临泽眼睛弯弯的,露了两排牙齿,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了Josh。
“完了,”Josh收紧了手臂,“我完了。”
“我怕是……彻底爱上你了,魏老师。”Josh说。
魏临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嗯”了一声儿。
“谁不是呢。”
他说。
“屈原和宋玉都是重要的楚辞的作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批判和揭露,但是在境界方面,《九辩》缺少了屈原那种激切的情思和追求理想九死不悔的精神。值得我们注意的一点是,诗歌中都有两个作家自标高洁的咏叹。例如《离骚》中的辟芷佩兰,还有那时男子的自称美人……”
魏临泽手撑着讲台,看了一眼教室里不怎么熟悉的大一新生,“我们现今的文化大都把‘美人’‘敷面’类属的词自动与女性联系在一起,但在先秦时期一直到汉唐五代,这些在男子中都常见。谁还记得讲《越人歌》时提到的?”
底下的学生们听见问题之后开始左问右问,底下掀起了一小阵讨论声,就是没人起来回答问题。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多把《越人歌》的吟唱归为女子,但如果根据我刚才讲过的上古风俗,再加诸多考证猜想,我们大多认为实际上认为其主人公实为男子。”魏临泽只能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
正对着他坐在第一排的女生趴过去跟旁边的人小声说话,“这什么时候讲的!这么劲爆的内容我不可能忘啊,原来古人口味儿都这么重啊……”
“古代文学课你才来了几节?估计是逃课了,再说那节课是之前代课的那个矮老师讲的,他没怎么提。”
魏临泽翻了一页儿PPT,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讲。
在他转过身去板书的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悄悄亮了一下,短信的图标忽闪了几下,停了几秒钟暗了下去。
这时候的Josh正志得意满地在家翘着二郎腿喝着牛奶和郑飞通电话。
“知道吗,老子前段时间哪儿也去不了,心里不管怎么想魏魏都得先攒着,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再回去住院?老子脑壳又没坏。这叫精神支柱知道吗文盲。”Josh把刚从魏临泽哪儿听来的那一套回怼给了郑飞,得意洋洋的。
郑飞在电话那头念叨:“伤筋动骨得一百天呢,当初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我才同意你暂时离开医院,你不赶紧回医院躺着还敢蹬鼻子上脸了你!”
“我在家也能……”Josh话没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他吧手机从耳朵边上挪开,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跟郑飞吆喝,“郑映给我打电话,挂了啊。”
“你……”
郑飞还没来得及说话,Josh就麻利地接起了郑映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方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郑飞骂了一句,摁了挂断。
“喂小郑儿。”Josh对郑映的救场感到非常满意,没个字儿的语调里都叫嚣着心情愉悦。
“Josh。”
电话那边的声音沉沉的,Josh皱了眉头,问:“你是谁?”
“我是陆琛。”电话那头说,“我们见一面吧。”
秦如许行动力惊人,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在各方势力里安插了多少人,成哥这边的缺口一打开,GM计划的主要势力迅速溃不成军。成哥够决断,立刻做了决定,放弃投入在GM计划中的势力,及时抽身。
三十年后的GM内部分歧已久,老一辈里把各方家族之间联系的一起的,不光是利益,还有很多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做到一致追求,可是现在被单纯的利益捆在一起的年少的继承人们,早就离了心。
温玉被温霆强制召回了意大利,卫问渠临时倒戈站了秦如许那一派,就只剩下了周不渡还在支持着张致和。
陆琛这个时候带程解之回珠城并不奇怪。
Josh到了郑家,陆琛和郑映都等在那里,可是并没见到程解之。
“张致和在我手里。”陆琛率先发话。
Josh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郑映给他解释:“那天我把你们送走之后,陆琛的人抓走了张致和。”
“这些事儿我不想参与,救出魏临泽,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你们怎么处理,我不关心。”Josh皱着眉头说。
“不,我是想找你帮帮解之。”陆琛说。
Josh笑了一声儿,“说说看。”
“你离开海城的时候,解之的病情就已经控制不住了,你应该知道。”Josh点了点头,陆琛继续说:“这次我会调人帮你,其实算是顺便,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张致和,只有他才能治解之的病。”
“张致和?”
“实际上严格来说当年的GM计划就只成功了GM-01一例,GM-02的基因编码也存在很大的缺陷,不过这种缺陷表现在了后期,”陆琛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GM创造出的人,有着同一套基因组,所以,魏临泽能救解之。”
“你的意思是?”
陆琛看着Josh点了点头。
“解之呢?他怎么说?”Josh扬着下巴,“我觉得我需要和他见一面。”
“他还在海城。”陆琛沉声说,“我不放心让张致和接触到他。”
Josh嗤笑了一声儿,说:“可笑。”
“你不放心。”他冷笑着说,“你不放心把解之交到张致和手里,我就放心魏临泽了?医学上的事儿我们没一个人懂,张致和为了他那个研究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要是他趁机耍花样儿控制魏临泽,到时候我哭都没地儿哭去。果然,我还真是不适合跟你们这些人接触,压根就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Josh……”郑映想说话。
“再说!”Josh提高声音打断郑映,“再说我没权利干涉魏临泽,这事儿找我也白搭。”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郑映赶紧去拦他,“这不是因为你是解之的朋友我们才找你帮忙劝劝魏临泽吗?当初我们下了多大功夫才把人从温玉手里救出来啊,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线生机,就只是提取魏临泽的干细胞,不会有事儿的。”
“要是张致和要用我的干细胞救程解之……别说细胞了,摘个器官我都不会不同意,可是我总不能去做别人的主吧,不管我和魏临泽关系多么亲近,我都没立场找他帮忙。”Josh拍了拍郑映的肩膀,“因为我心疼魏临泽,所以不可能跟他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