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想血管里灌了铅,瘫在被褥上,手指头都懒得动,说起话来也是老汉爬坡又慢又拖。
“我现在不想研究他咋个想的,他这盘把我烧卷(骗惨)了,我不晓得要咋个原谅他。”
熊胖叹气:“这个我有一句说一句,人家除了装女的跟你摆了三年龙门阵,其他还是没有欺骗你,你想嘛他又没跟你聊过骚,又没主动勾引过你,是你自己先喜欢人家,心头篾到要跟人家耍朋友,这个总不是人家的错撒。”
孟想正是怒满,哪有他一个外人来得公正清醒,只知道自己被顾翼欺瞒,白做了三年痴心汉,他咽不下这口气。
“你不要帮他说话了,他把我当瓜娃子逗,还一逗逗三年,人都是有气性的,上了这种当咋可能不当回事嘛?”
“人家也是因为喜欢你,你以前装得那么直,人家直接来表白,你未必会理人家?这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啥子叫老子装得那么直?老子以前本来就是直的,现在也是!给老子一盘A、片,老子照样顶天立地!”
“对对对,你直得很,那既然这样顾翼装妹儿接近你的理由就更成立了撒,不然咋个能跟你这个宇直说得起话嘛。你没当过基佬,不晓得基佬爱上直男有好心酸,还记得高中二班那个班草杜飞不?老子早先就暗恋他暗恋了整整两年,那两年老子过得才恼火哦,一天到黑心头都想到他,每天放学偷偷个儿跟到他后头走多远,为了跟他说句话,硬是要精心策划好几天,麻痹整得跟个偷鸡贼一样,那个滋味简直不摆了,这阵想起还捶心坎。你说你也暗恋过田田,那么换位思考一下就该懂得起顾翼的心情了撒。”
孟想烦躁地翻了个身,语气像砂轮一样糙:“你不晓得他今天是咋个对我的,刚刚坦白完,鞠个躬就爬起来跑了,泡儿都没多冒一个。整得好像他还多委屈一样,你说老子心头咋想得过嘛!”
熊胖大笑:“你娃总算说出真实想法了,搞了半天还是觉得顾翼没给你台阶下,哈哈哈,老子就晓得你娃是这个样子的,做啥子事都想追求一个姿态,龟儿假字害终生。”
孟想不服气:“道歉是要有基本的诚意撒,他把我骗这么惨,咋个能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嘛。平时他就爱戏弄我,整起过场逗到我耍,我都一直包容他不跟他计较,这次这个事已经侵犯到我的底线了,他还先给我做得多潇洒的,一句‘撒有哪啦’就把我打发了,当真话以为我是瓜的唆?”
“你本来就瓜,脑壳根本没长醒,恋爱能力还不如小学生。你想嘛,今天是你逼到顾翼坦白的,他自己做错事心头肯定是虚的,以为你不得原谅他,以后也没得可能了,是只有道个歉就走撒。未必你还想喊人家给你跪到,抱到你的大腿求饶唆?人都是有自尊的,人家喜欢你三年多,为了接近你装女的,主动献身陪你这个初学者打炮,陪你这个崴导演拍戏,还奋不顾身救了你的命,已经够意思了撒,姿态再低点就是下贱了。感情是平等的,跪到哪儿来的真爱?我虽然只见过顾翼一次,也看得出他是被人倒贴惯了的,现在反过来倒贴你,那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哦。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感动,我是他也要跟你‘撒有哪啦’。”
做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彼此的脾性了若指掌,熊胖针对孟想装逼的顽疾对症下药,用毒鸡汤和心灵针砭替他祛病。无奈这次对方病势太重,以他的医术尚不能药到病除,聊到半夜,他的坐诊时间也到点了,孟想仍旧躺回重症监护室,药不能停。
他确定自己还在生顾翼的气,也确定不准备原谅他,脑海里挂着一只大座钟,钟摆不停摇晃,摇出的声音全是‘顾翼’、‘顾翼’、‘顾翼’,不论欢喜忧愁,烦恼埋怨,这个名字都占据了他意识的上中下层,像铁锁一样牢牢捆住他,无法解除。
第34章 指点
最近三个月的经历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春梦, 梦醒后生活的发条照常转动, 除非遭遇国家灭亡、父母去世这样的噩耗,其余任何打击都难以搞垮吃苦耐劳的青壮年。周三孟想去素描教室上课, 小宫和之没有出现,据办公室的同事说他请了长假去冲绳写生, 归期不明,看来熊胖的威胁收效显著。晚上回家莉莉带回喜讯, 说他们的上师弘恩法师来到东京,让他明天跟自己一块儿前去拜望。
孟想十分敬重这位高僧,阔别一年很是想念,跟他同样心思的人很多,因此第二天佛学会驻地人山人海,全是赶来听上师讲法的信众。孟想去得比较晚, 远远地排在这些善男信女身后,见上师端坐在法座上, 宝相庄严菩萨低眉, 说法时宏亮的声音宛如大海的波涛,涤荡人心,旁边的翻译员用麦克风同声翻译,听到那些精妙的哲理慈悲的教诲, 信众们感深肺腑热泪盈眶,人手一张小手帕,一个小本子,抹着眼泪记录上师的妙语警句。
一小时的讲演完毕, 弟子们围住弘恩法师寻求开示,孟想见人太多,估计自己无缘亲近上师,准备悄悄告退,忽听莉莉在讲坛上呼喊他:“罗布旺波师兄,上师叫你过来!”
孟想一惊非小,上师在东京的弟子成百上千,自己是很不起眼的一个,面见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老人家竟然还记得他。
学员们已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他连忙屈身上前,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来到法座前顶礼膜拜,向上师磕了三个头。
上师和悦地问他:“罗布旺波,一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孟想不及多想,张口回道:“上师,我很好。”
上师笑道:“那你刚才听法时为什么心不在焉?我看你的神态觉得你现在很烦恼。”
讲坛和孟想刚才跪坐的位置少说隔着三四十米,弘恩法师竟能从那么远的距离,于座下数百人中捕捉到他的表情进而窥破他的心思,诚可谓眼明心亮。
他说完这句,紧接着又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孟想知道上师这是要拯拔自己,佛教徒见师如见三宝,天大的烦恼海深的罪孽都可求助,他不能错失机会,忙说:“上师,我确实遇到很大的烦恼,求您指点。”
上师点头,让他跟自己到大厅后的静室叙话,没有旁人在场,孟想放心地吐露心迹,将与顾翼的事从头细说。
“上师,我爱上同性,这种行为有错吗?”
上师摇头:“佛从不轻易说对错,他比你想象得还要慈悲得多,总是尽力成全你,给你无休止的宽恕和爱。喜欢一个人本身没问题,但是因这份喜欢导致七情混乱六欲失控那就有害了。”
孟想说:“我知道贪淫不可取,不敢乱来,对他的喜欢也很简单,只想跟他恩恩爱爱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得知他骗了我,心里很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师并没有马上开导,而是问: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孟想愣了愣,诚实点头,爱是纠结的缆绳,若断了,早就自由自在水天逍遥,哪还会受烦恼羁绊。
上师又问:“那他还爱你吗?”
孟想想一想,又点头,顾翼爱得比他多,能坚持三年,这一时半会儿绝不会放手。
上师听罢大笑:“你们既然还相爱,还在烦恼什么呢?过去的事是因,现在的事是果,只要结果是好的,以前的起因过程都是促成这个善果的助缘。刚才我讲课时在幻灯机上写了八个字,你还记得吗?”
孟想方才思绪散漫,听话随进随出,但幻灯屏幕上那八个斗大的字却不容回避地印在眼里刻在心里。
“万般痛苦,皆出我执。”
外面还有很多师兄弟亟待上师解惑,他分得几句金玉良言已是福分,剩下的就得自行领悟参透了。善良是一个人最大的慧根,从这点看来孟想根基茁壮,退一步顿觉海阔天空。他对顾翼的感情已成既成事实,追究过去的错责已全无意义,相持下去有害无益。
好嘛,我就当缘分本生就是这样生起的,顺其自然算了,以后好好教育他,喊他不要再做这种傻事,相信他也会改正的。
他在地铁上冥思,一个走神下错站,见此地离住处已然不远,干脆散步回去。暮色垂垂,积雪的街道清静得像个小村落,他戴上羽绒服的风帽,两手揣在衣兜里健步如飞,接近一座超市时,大门内正好出来两个人。
顾翼!?
他步履骤停,站在灯光阴影里,锁定目标后视线迅速转移到与顾翼同行的男人身上。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相貌端正,气度文雅,身穿黑色长大衣,手里提着装满菜蔬的购物袋,出门时他先推开玻璃门,挡住门扉,等顾翼走出来,下台阶时还顺手帮他理了理围巾,这些个宠溺的动作无不深深刺中孟想的疑心。
他往电线杆后一闪,眼珠子紧紧粘住二人,舒头探脑地当起临时间谍。当顾翼和大叔从旁走过时,他背转身面朝角落,装出解裤撒尿的样子,成功蒙混过关,听到脚步声远离,再飞快转身,令他毛发尽竖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大叔正大刺刺搂住顾翼肩膀,顾翼的右手也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两个人亲亲热热边走边聊,顾翼撒娇的尾音像一只小蜜蜂嘤嘤嗡嗡飞向孟想,在他耳膜上狠狠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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