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下午,季妈妈说,邺言爸爸从乡下回来,为他们送来了土特产。等季妈妈转身忙了手中的事后,季泽骋还呆呆地站在楼梯上。看着儿子垂头丧气颇失望的样子,季妈妈于心不忍,边揉着儿子的头发边多加一句,“小言还在乡下没回来呢。”
哪想,季泽骋甩开季妈妈的手,扔下一句“关我屁事”就跑回房了。
季泽骋狂打了一通游戏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亮得人睁不开眼睛。他辗转了几个身,烦躁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和邺言的淡定相比,自己果然是太嫩了。可是,他已经够会憋气的了,现在稍稍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说“别和我说话了,别再追过来”,邺言居然真的再没和他说话,从那次之后也没再来找过他。
一次都没有!
凡事都说“不要”,偏偏这种事怎么就这么听话。
季泽骋郁闷了,现在他再回头找邺言说话,会不会有点没面子。可是面子值几毛钱,比他的幸福更重要吗。他哪次不是胡乱把气话说绝了,和邺言冷战了几天,然后假装忘了发生过什么,率先低声下气地去求邺言原谅。一句“我后悔了”他屡试不爽,“算我错了”更是他的座右铭。
“生气→道歉→和好”的流程,他们走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愿意低头。关于篮球赛的事,他已经气消了。
他真正生气的是……
他怎么可以说他不是认真的;他怎么可以说他不爱他……
谁都可以这么说他,唯独阿言不行。
季泽骋烦躁地乱揉一通头发,从快被闷死了的被子中蹦出来,他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认真的了,因此他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受伤的了。
想到这里,季泽骋就鼓足了气,说什么这次也决不先低头道歉。
一到雨天,季泽骋就很烦躁。他十分讨厌下雨,不仅是因为雨水会淋湿衣服,而是每次不好的事总发生在下雨天。总算撑过了一天的课,因为没有比赛,篮球队的训练量也不是很大。结束了篮球训练,外面的雨变得更大了一些。
放学前以为会有转小的趋势,没想到现在反而下得更猖狂了。
季泽骋走出体育馆,跑去教室取包,恰巧发现包里居然有伞,他喊着“lucky”正打算要跑出教学楼时,看到了邺言的身影。他倚靠在不显眼的柱子后面,发呆地看着门外的雨。忽然想起了某个夜晚,他光着脚站在阳台上抽烟,那是季泽骋第一次撞见邺言抽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发现这家伙在某方面可能比女人更性感。
要命。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如果比较现在的邺言与当初的邺言有什么不同的话,外貌上倒没什么改变,仍旧身形纤瘦、皮肤白皙,变的是那双眼睛,似乎比从前更平静,静得如一潭死水,空洞得可怕。
邺言从反光的玻璃里看见了季泽骋,季泽骋也看见了玻璃里的邺言。那个空洞眼睛的主人先扯动嘴角,冲季泽骋勾起笑容。仅是一个笑的表情,邺言却忽然有了生气。
“没带伞吗?”季泽骋走近。
“带了。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去。”邺言不动,笑意保持在脸上。
“哦。”季泽骋挠挠头发,感觉有些失落。
“你带伞了吗?”邺言问。
“嗯。刚发现被我妈塞进包里了。”季泽骋掏出雨伞,展示给邺言看。
“这样啊。”邺言不自在地移开眼眸。
“那……我先走了。”季泽骋走到门边打开伞,回头看了一眼邺言。
邺言笑着冲他摇摇手说:“再见”。
“再见。”季泽骋一头扎进雨里。
他跑得飞快,脚边溅起的水花湿了裤脚。没跑几步,步伐渐渐缓下来,慢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他不仅讨厌下雨天,还特别讨厌拐角口。每次走过下雨天的拐角口,心情都不舒畅,此刻亦然。
下雨天加拐角口,最差的组合。
“该死的。”季泽骋咒骂了一声。
脚步一拐,又着急地跑回去。
邺言看着雨中某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拨开朦胧的雨帘向自己跑来。直到季泽骋踩着湿淋淋的裤脚,重新站到邺言面前时,邺言才补全了脑海里幻想的轮廓。
果然是阿骋,邺言笑了。
☆、Chapter62
刚一站定,季泽骋就着急地说:“别傻等了,这雨越下越大,根本没半点变小的趋势。”
“嗯。”邺言点点头,正欲掏出雨伞,却被季泽骋制止。
“一起吧,我的是双人伞。再说,你的伞淋了雨再晾干收拢多不方便,而且,我们是邻居,回家的方向也一样。总,总而言之,一起走吧。”季泽骋有点慌张,一定是被这雨扰乱了心绪。
“好。”邺言会心地点头一笑。
季泽骋一愣,居然没来由地脸红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小段路,踩过积水的坑洼不言不语。
这是久违地会面,自从分班以后,他们能讲话的次数逐渐变少,但晚上在阳台两人仍能见面,关系不仅没有阻隔开,相反的,自从阳台装了新的栏杆后,他似乎对邺言变得越来越在意。因为被束缚,所以更想要逃脱。
和邺言在一起后的那段日子,是两人最亲昵的时光。他从不觉得自己与邺言疏远过,虽然冷战后两人已许久不讲话,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感并没有因为几个月的冷战就消去,只要像现在这样,稍微靠近一点,两人独处时的狎昵自然而然地就涌现出来。
邺言仍旧与他离得这么近,近得只要再上前一小步,他们就可以牵手,像从来没分离过一样。季泽骋在沉默中胡思乱想。
邺言像是有了感知一样,慢慢抬起靠近他的手,触碰到季泽骋握着伞柄的手,轻轻地往他的方向一推。
“肩膀,”邺言指着他的右肩说,“都淋湿了。”
“没关系。”季泽骋仍旧把伞偏向邺言那一边。
两人继续往前走,只是邺言越走越靠近季泽骋。由此,一把双人伞终于能撑住两个人。
可是,邺言就近在咫尺。他久违的发香扰乱着季泽骋的思绪。雨天是个让人神志不清的天气,他下定决心这次决不先低头的。所以,现在低下头的季泽骋,一定是被这恶作剧的坏天气给蛊惑了……
“阿言。”季泽骋唤着邺言的名字低下头,嘴唇贴近他的嘴唇,眼睛里盛满雨天里邺言的脸,哗啦啦的大雨一直在下,季泽骋的眸子里自始至终只映出过一个人。
“阿言……”
季泽骋的动作戛然而止,被邺言伸来的手堵住嘴,他愣了愣,意识稍有回笼,眸子却死死地纠缠着邺言的眼睛。
“做什么?”邺言问。
“你才是,”季泽骋拨开他的手,冷冷地问,“你在做什么?”
“吓了我一跳。”受惊之余,邺言感觉好笑地说,“我以为你要和我接吻。”
“刚刚有这个打算的,”季泽骋拍走肩上的水珠,“现在没有了。”
“是吗,”邺言颔首,“很好。”
“一点也不好。”季泽骋抓起邺言的手,大力地握住,“我一点也不好。”
邺言迟疑地挣扎了一下,换来季泽骋更大力的箍紧,索性放弃挣扎,任凭他抓住自己的手腕。
“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算数。”季泽骋又开始耍赖,拽住邺言的手不松开,“凡事都有转机,你怎么可以独下断言让这事板上钉钉了呢。”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希望的,我都会帮你,但就只是这样,我们维持现状。”
“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这个。”季泽骋举起邺言的手,与他交握说,“你给我。”
“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要。”
“那我帮不了你。”
深深提了几口气,仍找不到反击的说辞,败下阵来的季泽骋,竟开始像小孩子一样胡闹起来,“那你就是说话不算数。说什么只要是我希望的,你都会帮我,你能付出的就那么有限吗,你对我的感情就不过如此吗。那你凭什么断言我不是认真的,凭什么说我不爱你。维持现状,呵,别表现出一副自己伟大又无私的样子了,你也不过是为内心的怯懦找借口。既然你质问了我,那你来证明给我看啊,你所谓的帮我,又可以为我做些什么,你所谓的认真,又是到哪种程度。”
邺言闻言僵住身体,方才的微笑渐渐褪去,连带着脸上的生气也像是被抽离走,浑身变得僵硬又冰冷。
季泽骋以为邺言会有所反驳,不料他只是叹了口气说,“走吧。”
走?走去哪儿。
家就在眼前。
“进来。”邺言开了门,对站在门口的季泽骋说。
阿言的房间……
季泽骋环顾了一圈,竟觉得心情有些怅然,他已经许久没来过,这里的布置并没有什么变动,可呼吸中久违了的空气仍在提醒他,他已是一个外来客。
“坐吧。”邺言说。
季泽骋一屁股坐到床上,那是他熟悉的位置。比起自己的床,他更爱□□邺言的床,每次把邺言收拾干净的床铺弄得一团乱都会让他心情愉悦,他就是看不惯邺言处处干净得体的样子,非要把他的伪面具撕下来,看着邺言有了平常孩子盛怒的表情,季泽骋才会身心大快,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