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言叹了口气。
“阿言你跟我来。”季泽骋拉着邺言往厕所的方向走。
两人同进了同一个隔间,季泽骋抿着嘴,尚未说话,先万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你搞什么。”邺言压抑住自己的咆哮。
“我也没办法。”季泽骋难忍地说。
“哈?”
季泽骋不自在地去瞥下面,邺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某个大白天里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物体,那一刻,邺言的心情比季泽骋更五味杂陈。
“站、站起来了。”季泽骋挠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
邺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彻底地转黑脸了。
“我要回去了。”
“不要。”
搭在扣锁上的手被季泽骋按住,邺言挣扎着要挣脱。两人争执间,听到有人吹着口哨走进,嬉嬉笑笑地站在门口不远处,“等会谁的课?”
“地中海的吧。”
“卧槽,要死。”
“你也没写完作业。”
“半本的量,写完才怪。”
“他骂起人来超恐怖的,唾沫横飞,上次我站他前面,他使劲朝我下巴喷口水,感觉像被喷头喷了一下巴的水。”
“哈哈哈,你说的好□□,我会想歪的。”
“但你只要想到那是他的口水,还带着老人臭……”
“卧槽,别说了,好恶心。”
门外的嬉笑声传来,邺言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季泽骋抠着邺言的手指,忽然心起坏念头,附耳轻声问:“阿言,你说过会帮我的。”
邺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季泽骋。
他想做什么?
在这种地方,大白天里。
当肿胀被温暖的口腔包含时,邺言也起了报复之心,他故意用牙齿磕碰口腔里肆意胀大的坏东西,既然季泽骋不想让他好过,那他自己也别想有多舒服。
果然,季泽骋闷哼了一声。
“什么声音。”外面的人说。
季泽骋居高临下看见邺言得逞的笑容,不禁伸手揉弄他的碎发。
好啊,要玩是吗。季泽骋缓缓动起腰来,这次换邺言难受地揪起秀眉。
“厕所还能什么声音,当然是噗噗啦。”
“我怎么感觉像是□□。”
“你黄带子挺看多了吧,便秘声也听成女人叫。走啦,你在这儿打扰人家噗噗。”
听到外面人走出厕所,季泽骋才松了一口气,加快动作赶紧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兴奋。
邺言蹲在地上咳个不停,心里自嘲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没事吧。”季泽骋抱歉地拍着他的背,“下次出来前我会先说一声的。”
“还有下次?”邺言“腾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揪起季泽骋的领子,怒气冲冲地说,“不要得寸进尺!”
“好好,阿言你别生气。”季泽骋连连后退,做投降的姿势,“因为那之后,我就常常兴奋,今早看见你的脸,我又忍不住……”
“别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邺言甩开季泽骋,恶狠狠地说,“给我适可而止。”
“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季泽骋赶紧讨饶。
走出厕所,邺言无意识地抹了一下口腔上残留的水珠,忽然感觉某个角落里有目光直直地看向这边。待邺言望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今天停训,一起回家?”季泽骋走出厕所。
“嗯。”邺言心下有所顾虑,便应了下来。
“好耶。”季泽骋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Chapter56
从来没觉得一天的课如此难熬,一到放学时间,季泽骋就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春风拂面地飞到邺言的班级,急不可耐地在门口打转。
回家路上,邺言牵挂着四周的情况,确实没有了异样的感觉。
“阿言,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季泽骋问。
“嗯?”邺言愣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交往的事,脚步一顿,心中荡开苦涩的涟漪。
“我也等了很久了,你说会好好考虑的,我也不是催你,就是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能不能,咦,阿言?”季泽骋停住脚步,发现邺言还站在方才的位置一动不动,他的心忽然沉下来,涌上不好的预感,却不敢用太大的声音对邺言开口,否则谈话就变成了质问一般。
沉默了良久,季泽骋也难得耐心地候着。路中间,两人以怪异的姿势进行着一场期许之外的对话。
“我们就维持现状好不好。”邺言道。
“什么现状?”季泽骋的声音沉了下来,“把话说清楚。”
“无论是让我帮你写作业,还是教你学习,送饭给你甚至帮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但也就只是这样,别再更进一步,别说什么在一起或是交往的话,这样我们都比较轻松一些。”
邺言始终没有抬头去看季泽骋的脸,因此他也错过了季泽骋在一句话的时间里变幻莫测的脸色,最终只是难堪到不可置信、不忍置信地张了张嘴,尽量一字一字地清晰无比地说:“你再说一遍。”
“我们就这样,维持现状……”
“够了。”季泽骋打断邺言的话,挑起眉逼近邺言,他的周身仿佛聚拢了秋天所有的寒气,冷冽地要把周遭的空气都冻住,最好把邺言都冻住,这样他就再也开不了口,“你的意思是,就算我逼你做那种以上的事,你也可以随叫随到?”
“不用逼的,只要是你想的,我……”
“邺言!”季泽骋掐住邺言的嘴,第一次他直呼他的名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和冷冽,是邺言从未见过的狂怒,“你就这么下贱?!”
邺言却笑了,他以为自己笑了,可事实上,他没能笑出来,鼻子里闷出几声冷哼,从被人掐住的口齿里艰难地发声说:“阿姨,不,你妈妈找过我谈话。”
季泽骋一怔,松开施力的手,听他把话继续下去。
“她问,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我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
季泽骋浑身一震,心下竟升起几分期待。
“但阿骋的话,也许是半年前。她还问了许多,比方说我们在一起时都做什么,你还有没有跳阳台,我们是不是同躺在一张床上过。”说到这里,邺言扯动嘴角,泛开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在担心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她陆陆续续说了一些其它的,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最后她用严肃的表情问我说,我们是不是认真的……”
邺言一顿,季泽骋也揪起心,转头直视邺言,等待他的回答,
“我说我是认真的。但他应该不是的。”
“然后呢?”季泽骋问。
“然后你妈松了一口气,告诉我,她怀孕了,你要做哥哥了,问我孩子取什么名字有没有主意。”邺言笑了。
犹记得,他说完那句话,季妈妈松了一口气,而后拍着胸脯笑着说,“也是,季泽骋什么时候认真过,他没心没肺的到了这个年纪做事还是吊儿郎当的,整天不知道学习就知道玩篮球不务正业,他哪懂什么情啊爱的这些,就是趁着好玩胡乱跟你闹,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这样很酷。他是我儿子,我清楚他个性的。本质不坏,就怕被人煽动。”
邺言低下头,待他向来亲切和蔼的季妈妈,何曾说出过这样的话,冷得如冰窖里端出的水,冻成一把恶意的剑向自己挥来。邺言羞愧万分地低下头,表现出认错的姿态。即使是再慈祥的母亲,真出事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先去“善解”自己的孩子,再宽恕别的“人意”,这样的偏袒,即使是出于身为母亲的本能,邺言也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对眼前的陌生阿姨产生了恨意。
但仅是一瞬,恨意退去,涌上心头的是满满的罪恶感,邺言咬着下唇,用力地直把它咬出血红色,才低头鞠躬说:“对不起。”
为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而深深地致歉。
“你有什么错的。”季妈妈看着窗外苦笑,而后柔声说,“阿骋也没错。”
谁都没有错,却走到了这一步,怨谁呢,邺言想来想去,还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曾坚信,幸福有多少是注定的,之前透支的幸福账单,现在统统找上门来算账,报应来的那一刻,他谁也不怨,甚至平和地等待这一切被揭开。
季泽骋窥视了他小心掩藏的心事,季妈妈揭穿了他们偷偷摸摸的亲昵,他早已料到结局该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痛了,他仍会感到委屈。
但是,季泽骋说过,他喜欢自己。
他说过的!
如果可以,他能不能贪心地小心收藏起这份心情,维持住这段关系。他不奢求更进一步的拥抱,只要这样朝夕可见的陪伴就足够。他可以包容的有很多,但能够失去的太少,所以仅是手上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幸福,都要比别人倍加珍惜地捧住,以免连这仅有的都丢失了。
邺言回过神来,只见季泽骋怒不可遏地像要吃人一样的表情。他是越来越有本事把他惹怒了,但还是第一次,他在怒火燃烧中不是想掐死别人,而是绝望地想掐死自己。
只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阿言,别让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