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翻车日记 (南北逐风)

　　沉默和风度？跟禹凌不沾边，他只会叼着烟头在电话里痛骂一个惹着他睡觉的小孩儿，这是一个标准的社会坏叔叔。
　　“昨天打完了之后队里开反省会。”张却完全不介意禹凌的脏话，自顾自地说，“哎，我以为队友们是一起打上来的能互相理解，结果没想到还是躲不开输了互相甩锅。”他长叹了一口气，“没劲透了。”
　　禹凌怒吸了一口烟，并不想跟张却说话。
　　“这游戏真没劲。”张却说，“我不想玩了。”
　　禹凌一口烟圈吐出去，听出来点意思了。这个少年尽可能的再用话语表述自己的心灰意冷，可还是刻意掩盖了很多故事细节。他只说没劲透了，也不说是不是那些坊间传闻的八卦对他造成了影响。
　　一时间禹凌有点唏嘘，觉得很惋惜。事实上一个圈子的人来人往是很正常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不落幕。他起初玩游戏的初心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够通过游戏和自己的好朋友们有共同的话题，他是很享受“与朋友在一起，不论做什么”这件事本身的。听张却这样一番话下来，他有点理解了，虽然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跟他这种人说“累觉不爱”有点奇怪。
　　他并鬼使神差地说：“要不你跟我试试？”
　　“试什么？”张却也蒙了。
　　“我们队伍成绩上不去是因为一直差个稳定后排，要不你过来试试？”
　　“我太贵了。”张却直白的说。
　　“我操你他妈撑脸？”禹凌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装逼崽子，恶声恶气地说，“那你回家玩蛋去吧。”
　　“别啊，我开玩笑的。”张却这才有了点笑声，“我明天就去。”
　　“啊？你合约签了多久？合约期内是不能有其他战队接触的，你可别胡闹。”
　　“没事儿，我没合同。”
　　电竞中年人禹凌顿时给张却塑造了一个悲苦的小白菜人设，年纪小一个人在上海无依无靠，被队友挤兑还被坑合同，可怜的似乎下一秒没人救济就要死在外面了一样。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跟张却说：“没事儿，你跟哥混吧，只要别把哥奶穿了就行。”
　　他说的太快咬到自己的舌头，好像冥冥之中有被上帝提醒过什么，但他却浑然不知。


第2章
　　张却是一大早在NAS基地的门口被煮饭阿姨捡回去的。
　　煮饭阿姨买菜回来看见这么大一个小伙子蹲在门口，就问他是干嘛的。张却想了想，就说了两个字，试训。
　　基地的上午是安静的，但是鱼皇驾到，教练杨枫还是坚强的从床上爬起来了。意外之余，多的还是惊慌，因为没道理隔壁家战队的主力治疗忽然跑来，而且据煮饭阿姨说，是来试训的。
　　夭寿啊！
　　杨枫问清楚了张却是谁叫他来的，然后一个闪现冲进了禹凌房里把他薅了出来。
　　“大哥现在几点啊……”禹凌打着哈欠，脸都没洗的被杨枫按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杨枫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禹凌没反应过来，单觉得杨枫的样子特别像质问出轨老公哪儿来这么大一儿子一样。他看了看张却，这才说：“啊我想起来了，这小崽子昨天跟我说不想打了，我就让他来咱们这儿了。只是没想到他来这么早。”然后转头对张却说：“你抽什么疯？”
　　“没有。”张却低着头小声地说，“你答应的。”
　　“我可没答应你早上八点来试训啊！大哥！现在八点！”
　　“哎哎哎算了算了。”杨枫觉得禹凌对于小朋友过于苛刻，“鱼神，你应该知道选手不能绕过战队私下沟通吧？这可是违纪的。”
　　“没合同。”张却说。
　　“啊？”这回换杨枫蒙了。
　　“他说他没合同。”禹凌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复述给了杨枫，暗搓搓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黑心作坊雇佣童工你知道么？”
　　张却听见了，说：“是协议。”
　　“啥玩意？”禹凌问，“到底是合同还是协议？”
　　“青训的。”张却一字一顿地说，“协议。”
　　禹凌说：“你说清楚点！”
　　张却就低头不说话了。杨枫总结说：“原来鱼神平日里也这么内向啊。协议我知道，青训的小孩儿们都是这样的，可能是上了一队来没给补吧。”
　　张却点点头。
　　“得了！”杨枫站起来，“走咱们去开台机器试试吧，空神赏个脸？”
　　“成吧。”禹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杨枫走在最前面跟他们有点距离，禹凌胳膊肘捅了一下比自己高大半头的小孩儿，低声质问：“诶我说你年纪轻轻装什么逼？平时不挺能说的么？这会儿深沉忧郁了？话都说不利索！”
　　“不想说。”张却回答，“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跟我就有话说了？”
　　“嗯。”张却老老实实的点头。
　　一共开了两台机器，张却和禹凌各一台，说是试训其实只是杨枫搪塞张却。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被塞了个大馅饼过来，总不能叫人家就这么回去吧？他只能拉着禹凌去作陪，跟张却打天梯看看，美其名曰希望站在联盟第一治疗的背后看一看线下实操。
　　这么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张却DJ和和尚的准度不是特别特别的高，但是胜在意识灵性，站在后面大局观非常强，会用脑子打游戏，对于大招和技能计算以及预判准确到可怕。最后一把他换的安娜，禹凌看着他掏英雄就皮痒，总是能回忆起被睡的死去活来的恐惧。
　　完事了一看数据，杨枫摸起了下巴。
　　因为张却玩安娜的开镜命中率跟普通命中率之间的对比有点玄幻。倒不是说普攻打的低，而是开镜打的奇高无比。他想了一下在张却背后看到的画面，觉得这小子的操作真的是有意思。
　　“可以么？”拿了三把胜利的张却回头眨着眼睛问杨枫。
　　“嗯，不错！”杨枫看了看时间，“你现在回去差不多能赶上你队友起床，我觉得你肯定没跟他们说你出来干嘛，所以还是别回去太晚。这两天等我们的消息。”
　　“好。”张却点头。
　　禹凌站起来：“那我送送你。”
　　他把张却送到了门口，张却说：“你别送了，现在还能有点睡觉的时间，我自己走吧。”
　　“哟，现在知道忏悔了？”禹凌笑了笑，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点上。深吸一口气，故意一样的往张却脸上一吹。张却立刻皱着眉咳嗽，用手扇风，对他说：“别老抽烟了，抽烟不好。”
　　“你小子知道什么。”禹凌顺便递给他一根，“来一根儿不？”
　　“不。”张却拒绝。
　　禹凌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你又知道了？”
　　“嗨呀你赶紧走吧！”禹凌不想跟张却讨论这个问题。他跟张却线上你来我往挺熟的，可是线下也就打比赛能见一见，对于这个处在每天都在疯狂生长年纪的少年没有多少特别深刻具象的概念。此时他站在比自己矮一截的台阶下面还能平时自己，这样禹凌感到有些来自后生的压力。
　　特别是这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年纪轻轻可是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禹凌感觉有点不太好，又重复了一遍：“你快走吧，别晚了叫人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张却嘀咕。
　　他没跟禹凌聊太久，顺了他的意很快离开了。回去正好赶上吃中午饭，队友象征性的问他干嘛去了，他说出去溜达了一圈。
　　正式的赛季还没结束，但是他们的比赛已经完了，所以没了下午的训练，时间上自由安排。张却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在同一个屋子里呆着，就一直在房间里玩手机，或者纠缠禹凌。因为他知道禹凌同样没事儿干。
　　守望先锋每个赛季人员变动受关注度并不如其他项目那么血雨腥风，来去似乎也自由的很。张却后来光明正大的去NAS试训也没出什么事儿，因为他要离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临搬出LC基地的那天，队友和管理象征性的跟他一起吃了个饭，气氛很尴尬。明明是出道就在一起的六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彼此说不出话来。兴许这小小圈子也是个名利场，多少就是这么回事儿了。有嫉妒他的人，他也就有看不起的人。
　　张却不是特别痛快，当天晚上就去NAS的基地住了，他回去的晚，一进门发现灯都黑的。只有走廊上亮着一盏小壁灯。
　　“你怎么回来了？”禹凌从房间里出来，表情颇是惊讶。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张却问，“别人呢？”
　　禹凌说：“直接放假了啊，杨枫没跟你说？”
　　“我忘了。”张却往里走，“你不回去么？”
　　“我不走，假期在上海呆着。”禹凌觉得没什么事儿了，就说，“那你赶紧洗澡睡觉吧，我不打扰你了。”
　　“诶！”张却叫住了禹凌，“我那屋空调没修好。”
　　“啊？这天儿开空调？”
　　“我觉得热。”张却说，“要不然晚上睡不着。”
　　“哎呦喂你们年轻人火力真壮。”禹凌酸道。
　　“我去你那儿睡吧。”张却提议，“我看你床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