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常文恩的座位上吃饭,常文恩突然伸手给何跃看,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是一个蚊子包,都肿起来了。
“怎么弄的?”何跃皱着眉头,“你挠了?挠了也不能肿成这样啊。”
常文恩说不知道,何跃饭吃了一半就把饭放下,去学校里的便利店买止痒的花露水给他涂。
“你怎么这么白啊。”何跃涂好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好了,别挠啊。”
常文恩答应了,何跃伸手捏他的脸。
夏天过的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天就凉了,秋雨连绵的日子里,常文恩过得很谨慎。
他的钢琴课早就不上了,因为任一盈怕吵,他每天回家了就去写作业,吃饭,洗脸睡觉,偶尔的娱乐就是看何跃给他的漫画书。
任一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脾气有的时候变得很古怪,会莫名其妙地对着狗发脾气,常瀚出差变少了,尽量多陪她,她还是不满意,如果饭菜不和口味,就气的直哭,常瀚的爸妈想过来照顾她,她也拒绝了,说和老人住不到一起,生活习惯不一样,还是请了保姆。
家里请了保姆的第二天,常文恩就被送去急救了,因为保姆不知道他吃花生过敏,在凉菜上面撒了压成碎末的花生,又拿香菜碎盖了一下,常文恩没有留意,吃了没多久就呼吸急促地栽倒了。
保姆是无意的,她也吓坏了,跟着去了医院的时候眼泪都要流下来,怕承担责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原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很愧疚。
常瀚和任一盈谁也没想起来告诉保姆常文恩的过敏源。
任一盈脸色很难看,她也不傻,不是故意这样做,她是真的忘了,常瀚脸色更难看,他好像这会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儿子,大儿子身体不好,吃东西会过敏。
食物过敏,严重的话是会出人命的,好在常文恩这次吃的不多,送医院又及时,洗胃以后脱离了危险,就是被折腾的很惨,他本来身体就弱,胃管从鼻腔里硬插进胃里,灌盐水,又用机器抽出来,弄的他整个人都在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晚上任一盈回家,常瀚留在医院里陪常文恩,他很难受,心里不舒服极了,他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真的是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就不在意大儿子了吗?可是他想了很久,没有得出结果,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变成了社会新闻里那种让人唾弃的父亲。
常文恩哭着睡着了,睡了没一会就醒了,他脸还有一点肿,睁开眼睛看了看常瀚,常瀚赶紧走过来问他怎么样了。
他说了句什么,常瀚没听清,离近了一点,常文恩抬高了声音,费力地说:“我想何跃哥哥了。”
他觉得常瀚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又不是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他现在真的有一点害怕,他只想让何跃来。
这会是晚上十一点了。
“太晚了,何跃肯定睡了。”常瀚摸了摸他的头发,“明天再让他来行吗?”
常文恩很懂事,他小声说好的,就把眼睛闭上了。
第二天是周三,何跃要上课,常瀚也只是随口一说,没真的告诉何跃。
常文恩趁着他走了,给何跃打了个电话,他这会觉得自己的儿童手机很好了,因为能设置快捷键,他不用费力地打字,一直按1就能把号码拨出去了。
拨出去以后,何跃没有接,因为在上课,老师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把电话按掉了,偷偷地发短信给常文恩:怎么了?
常文恩想了想,这时候他应该在上课,就没有回复,午休的时候又打了一个,这回何跃接了。
“何跃哥哥。”常文恩对着话筒说:“你不来医院看我吗?我要死掉了。”
何跃正要下楼梯吃饭,听他这么说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掉下去。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看见常文恩脸上又红又肿,脖子也肿着,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常瀚去住院部补交一个手续,没在,何跃问常文恩怎么了,常文恩说:“我吃花生了,不是故意的。”
“谁给你吃的?”何跃看着他,“是你阿姨吗?”
常文恩说不是,是家里新来的保姆阿姨不知道,他不小心吃掉的。
何跃突然觉得很生气,家里新来的阿姨不知道,那个怀孕的阿姨也不知道吗?这点生气导致他见了常瀚都没有什么好态度,很别扭地问了好。
何跃回家以后就把这件事和余春蜓说了,余春蜓听了以后没说什么,晚上和丈夫坐在一起看书的时候,突然啪地一声把书合上了,把何华寅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何华寅问她:“看的什么书这么生气?”
她看的是《门口的野蛮人》,一本商业题材的小说,何华寅拿起来看看,还想与她开几句玩笑。
“气死我了。”余春蜓少见地不淡定,她微微皱着眉,“老何,你知不知道文恩又住院了?”
前两天他们俩提起文恩,还说这个调皮的小孩今年真是多难多灾,上半年总是小病不断,下半年直接摔断了腿。
“啊?”何华寅把手里的书也放下了,“又怎么了?”
余春蜓把事情和他说了,何华寅脸色也难看起来。
“太过分了。”过了一会,何华寅说:“这两个人是怎么为人父母的?”
他一辈子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别人,这两年破功几乎都是因为常瀚夫妇。
余春蜓其实都恨不得把常文恩接来自己家里养,他们家有那个条件,全家人都喜欢文恩,可是人家爸爸还在,家庭条件也不差,她也只能想想而已,说出来就太不像话了。
夫妻俩一时无语,只说明天要去看看常文恩,余春蜓说或许可以试探着和常瀚提一提,让文恩在任一盈怀孕期间来这里住,孕妇最怕小孩,八岁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常瀚出差不在家,家里保姆也没那么细心……
理由很多,可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好像在抢孩子一样,他们有什么理由呢?他们是外人。
第二天夫妻俩去医院看常文恩,常文恩看着没昨天那样狼狈了,肿消了一些,就是很没精神,洗胃加上食物过敏,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难过了,他现在还觉得鼻腔里火辣辣的疼。
余春蜓觉得很心疼,那种女性天生的母爱让她心疼的像何跃遭了这么大罪一样,摸了摸常文恩的头,攥着他因为打针而有点凉的手轻轻揉了揉。
常瀚脸上有点挂不住,好在余春蜓和何华寅没问,可是临走之前,余春蜓一时没忍住,很冲动地说:“常瀚,你看方不方便让文恩去我家里住几个月呢?盈盈怀孕,不方便照顾文恩,我也担心她,怕她累坏了,文恩这么大的小男孩正是爱玩爱闹,他再吵着盈盈,对宝宝也不好。”
何华寅昨天还说余春蜓胡闹,今天看文恩这样,也默认了。
可常瀚反应很大,在他听来,这就是在指责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任一盈不是一个好妈妈,他拒绝了,说没事,以后他也会上心去照顾文恩,不会让任一盈累着的。
余春蜓夫妇只好离开了,常瀚脸色很不好看,走到病床边说:“宝贝,你睁开眼睛,爸爸问你一个问题。”
常文恩把眼睛睁开了,常瀚问他:“你还爱爸爸吗?”
常文恩当然是爱他的,自己只有这一个爸爸了,他小声说爱,常瀚再没说话了。
常文恩出院以后,天气又冷了一点。
午饭还是和何跃一起吃,常文恩现在也从家里带午饭了,两荤两素,放在很漂亮的保温饭盒里装好,每天吃饭之前何跃都要给他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他不能吃的菜。
常文恩拿勺子给何跃挖肉吃,何跃吃掉了,打量了他几眼,说:“你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像个猴儿。”
常文恩这阵子总是进医院,确实瘦了不少,本来还肉嘟嘟的脸都没那么多肉了,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他吃一会玩一会,看何跃身上穿的棒球衣觉得很喜欢,摸来摸去的。
何跃干脆脱下来给他了,“你喜欢就穿着吧,穿脏了再给我,我拿回家让我妈洗。”
常文恩从来不白要别人东西,可这是何跃哥哥给的,在他心里,他和对方是不分彼此的,何跃哥哥的存折都是他的,他最爱的玩具也可以全都给何跃哥哥,一件衣服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他穿着衣服回家了,任一盈又不高兴了,她最近脾气很古怪,吃着吃着就摔了筷子,问常文恩为什么要穿别人的衣服。
常文恩现在很怕她,低着头不敢说话,饭也不吃了,任一盈很严厉地说:“你把饭吃完!”
常瀚赶紧说小孩子吃饱了就不吃了,要抱着常文恩上楼。
“他现在不吃晚上饿肚子算怎么回事?”任一盈眼圈都红了,很委屈,“我欺负他了吗?穿别人的衣服干什么,咱们家亏待他,不给他买新衣服穿是吗?他身上的毛衣花了多少钱,我给自己买衣服都舍不得花那么多钱,他捡别人衣服干什么?”
常文恩吓得直哭,常瀚赶紧抱着他上楼,又下楼去安慰任一盈了。
第二天常文恩把棒球衣还给何跃,何跃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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